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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满载而逃


  沈阳东郊,战斗已经白热化。对于饿狼一般铤而走险的关东军而言,这里至少有两坨大肥肉。一是奉天兵工厂,号称亚洲最大的军火工厂,里面不仅有数量众多的先进设备,更有存放在库房里的大量武器弹药。二是东郊机场,上面的200多架飞机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29步兵联队集中主力一个大队和一个机枪中队,向王以哲指挥的619团发起猛攻。


  高志航此刻有些呆滞,日本人竟然真的进攻了,而且枪炮声在机场跑道上清晰可闻。


  “程大哥,看来上边的命令是正确的,提前把飞机转移了。只可惜飞行员放假,还有一百多架飞机没法起飞。”


  苗志远一声冷笑,“指望你们的上司?实话给你说了吧,这是我们的人施加的影响,否则,北大营驻军早就全军覆没了!还能指望他们在前面抵抗?”


  高志航警惕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程国品拍拍他,“放心,我们没有恶意。现在的问题是,机场怎么办?”


  高志航摇摇头,“我只是个少校教官,按照上级命令,我应该立即起飞,增援地面部队!”


  程国品苦笑,“没用的,要是这样能挽救奉天,挽救机场,我们早就起飞了。实话对你说,现在关东军正在从朝鲜增援过来,而奉天城第7旅是挡不住的。”


  三人正说着话,丁旭东从远处赶过来,用眼色示意程国品,他已经完成任务。丁旭东的任务,就是在油库安装定时炸弹,由于地勤人员已经撤离,整个机场几乎空无一人,他很容易得手。


  苗志远看见高志航蔫不拉几的样子,火冒三丈,“高教官,现在你来做决定,要不要把这些飞机、航弹、燃油,还有这座设施齐全的机场全留给日本人?”


  高志航喃喃地说,“副总司令曾说,我们实力不如人,不应轻言战端,即使有冲突,也应该奉行不抵抗政策,大事化小,留存实力等待东山再起。”


  苗志远愤怒了,“屁!留存实力的基础是什么?是局部小冲突!现在是什么?关东军要掏你们的老窝!这个时候再不抵抗,你们就是东北三千万父老的罪人!还有,你以为,这些飞机、兵工厂那些物资到了日本人手里还能再吐出来?你见过强盗乖乖退赃吗?”


  程国品眼睛直盯着高志航,“东北军主力还在关内,在山海关锦州,如果这些飞机落入敌手,他们会立刻轰炸锦州、轰炸东三省任何一处受到抵抗的地方,到时候我们就是杀死同胞的凶手!”


  “不!”高志航声调虽然不高,看出来很矛盾,“我没有权利决定机场的留存!我只是小小的教官。”


  “任何人都有这个权力,东北军不抵抗不要紧,打败仗不要紧,但不能资敌!”程国品把‘资敌’这两个字说得很重,“日本人不但要这座机场,还要整个东北,这里的煤炭、钢铁、粮食,还有数不清的劳工,都会是日本加速开动战争机器,最终,他们将会发动全面对华战争!所以,任何一个中国人在此刻,都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苗志远道:“再过几年,这些飞机就会成为古董,高教官,你以后会驾驶比这更先进的飞机,相信我!”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是冯伟宁的声音,他只告诉程国品,第7旅挡不住了,已经开始撤退,他们也要撤了。


  “队长,你们要当心!”程国品放下电话,把消息告诉了高志航。


  高志航终于说话了,“你们打算怎么做?”


  “加上小丁,我们一共四个人,还能带走四架飞机,其余的,全部炸掉!”


  苗志远冷冷地说道:“高教官,我们要撤,但不是撤到关内,我们要在山区,在铁路线,在任何一个可以打击日本人的地方和他们战斗,所以,这四架飞机,我们不准备飞到锦州。”


  “那你们要去哪儿?”高志航抓狂了,这是飞机啊,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放的。


  “飞机不大,在那个地方都可以放,我们准备利用这些飞机,和鬼子展开游击战。”


  高志航问,“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们,不会拿着这些飞机对付东北军?”


  “高教官要是不相信,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再说了,若要对付东北军,我们就不会提前让你们转移这么多飞机了,本来飞机可以全部保留,可惜……”


  “毁了机场,毁了飞机,东北军再无我容身之处,也罢,我就先和你们去一趟,假如你们欺骗我,我宁愿死,也不会和你们狼狈为奸!”


  天快要亮的时候,冯伟宁终于等到了最后一批物资抵达小西门的消息,除了机场的,各小组队员全部到位。


  “荣参谋长,你也撤吧。将来如果有人问起,你可以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现在,还要最后麻烦您一件事。”


  荣臻傻眼了,不用问都知道,人家要继续绑架,直到出城。


  东北军司令部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得到荣臻命令,让他们先撤退。所以司令部内,人员并不多。而冯伟宁他们的身份,也变成了副总司令的秘密特使。


  既然是参谋长口中的“秘密特使“,司令部的人自然不便多问,在荣臻的安排下,司令部人员早早就回了家。


  他们乘坐一辆卡车,带着司令部内所有的电台、地图以及所有能用得上的工具大模大样地离开。当然,冯伟宁兜里还揣着荣臻签发的特别通行证。


  天刚亮,小西门内外行人并不多,由于全城戒严,加上第7旅的英勇抵抗,使得此刻的沈阳城并没有出现大逃亡的局面、实际上,由于冯伟宁在最关键的一天绑架了荣臻,已经严重干扰了东北军在奉天的指挥体系。现在荣臻不在岗位,等于奉天城各个方向的抵抗失去了统一指挥,各部队只能依照自己面临的情况而战。


  第7旅也打不下去了,想要突围,但是在日军眼皮底下,突围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所以直到冯伟宁的汽车抵达,东北军政系统都还没有行动。


  守卫西门的宪兵见到荣臻亮出的证件,自然不敢怠慢。荣臻告诉他们,这些汽车是副总司令特使运送物资的,让他们马上放行。


  冯伟宁此刻正在悄悄向方天意询问汽车数量和物资,方天意得意洋洋,“头,发了,两车药品布匹粮食衣物,两车黄金银元,三车军火,两车汽油航弹零部件。”


  “这么说,只有九车?”


  “这已经够多了,咱们每个人开一辆,现在的问题是,都开车去了,谁来看管那个家伙?”方天意嘴角朝荣臻那边翘了翘。


  “这样,你让兄弟们先把我车上的东西卸到其他车上,这些都是宝贝,小心了。”


  “啥玩意?”方天意问。


  “主要是电台。”


  “好东西,兄弟们,来,搬!”


  这辆汽车基本上是空的,原本冯伟宁是准备用来调剂的,谁知现在汽车不能再增加,至于荣臻,他决定亲自看管,当然,不能让这家伙醒着。荣臻是不能留下的,否则他们前脚刚走,他定会向各地下令拦截,那样就完了。


  东西十多分钟就搬完了,方天意神秘兮兮地问:“准备怎么处理这家伙?”


  “出城再说,别废话!”


  众目睽睽之下,出城也是有讲究的,首先,由一名队员和冯伟宁一道,开着一辆汽车出城,走到城内宪兵看不见的地方,将坐在驾驶室的参谋长荣臻打昏,塞到座位底下,再堵上嘴。


  然后,这名队员再跑步返回,来开自己的那一辆。


  方天意很幽默。临走是还给宪兵们塞了些大洋,并郑重向他们敬礼,说回到北平后定会在副总司令面前美言,说他们尽忠职守。这些宪兵眉开眼笑,赶紧上来套近乎,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的名字印在方天意脑子中。


  方天意临走时对他们说,“日本人要来了,一定要守好城门!”


  “是!长官!”


  他们倒是安全,但是现在全奉天却乱成了一锅粥,省长臧式毅找不到荣臻,只好打电话给北平。


  从睡梦中被叫醒的张学良大吃一惊,一面将荣臻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一遍,一面下令高级将领紧急开会。


  张学良得知他的东北军都在抵抗的时候,大发雷霆,“是谁给他这么大的权力?”


  臧式毅一无所知。


  十分钟后,张学良发出了事变后的第一道命令,“东北军放弃抵抗,全体撤出,在锦州集结!”


  然后又亲自给自己把兄蒋介石打电话,除了告诉这个不幸的消息外,他还希望中央政府出面展开外交斡旋,敦促国际社会调停。


  总之,9月19日这天,东北军系统,国民政府全都乱成了一锅粥,有的认为这只是局部冲突,以不扩大事态为好,有的则认为这是日军全面进攻的信号,要求政府作出反应。


  民国军政要员们考虑的,是如何从大局上解决这个问题,没有人会关注在奉天城搞出大动静的小分队,更不会有人关心正在奉天城内外和日军苦苦血战的警察们。当然,也就没有人去关注,东郊那两个最重要的军事目标。


  机场上的四个飞行员没有急于升空,为了将跑道上的飞机全部摧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从油库里将一桶桶汽油桶滚到跑道上来,准备一升空,就像机场投下一枚炸弹。


  犹豫很久的高志航叹息一声,决定由自己来亲自完成这项任务。“你们说得对!这是我东北军的东西,就是亲手毁掉,也不能留给强盗!”


  “高教官,一旦你扔下炸弹,可能再也不能归建了!”程国品提醒道。


  “顾不了这么多了,对了,兵工厂那边你们是否有安排?”高志航问。


  程国品点点头,“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在撤退前安装好了爆炸装置,鬼子要来的话,就给他们放两个大大的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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