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鬼子鬼得很
早川止大佐把第一轮试探性进攻的任务交给自己最信赖的井上大队，他要求的试探性进攻，并不单单只是暴露防御方火力点，找到敌方防御薄弱环节这么简单，他还要求通过井上大队的进攻，有目的地对正面守军的防御阵地实施强有力的面打击，造成守军一线防御力量的减少，迫使其动用机动力量。
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发起全面进攻，利用优势火力杀伤机动力量，并且组织部队重点攻击对方薄弱环节，从而造成对手的崩溃。
井上大队和联队其他大队一样，是经过加强的部队，有四个齐装满员的步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3个重机枪小队，12挺最新式的92式重机枪）和一个步兵炮中队（4门70mm九二式步兵炮），每个中队约205人左右，辖三个步兵小队，每个小队55人左右，各有两挺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和两具89式掷弹筒。
正常情况下，这样一个中队的火力已经超过了一般军阀部队一个营，撇开战术、士气等方面的因素外，这时候的日军还有一个最令人恐怖的因素，那就是他们的单兵技战术能力！
1937年以前，日本军队还没有进行大规模战争动员，其陆军主力仍然以17个常备师团为主，士兵不仅文化素质高，而且经过长期艰苦的训练，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单就射击的精准程度而言，一个普通日军士兵的水平在同等装备条件下可以媲美后世狙击手。
关于日军这些特点，冯伟宁等人是很熟悉的，也是他们在义勇军训练中反复强调的。军官学校、教导支队、班长训练营以及基层部队战术训练中都要反复强调，并且发动各级指挥官针对日军的特点商量出对策。
可那毕竟只是训练，现在，才是双方真正意义上的对决！
在日军75mm野炮层层向中方阵地纵深覆盖的时候，井上大队四个步兵中队已经渡河展开，其中两个中队负责以装甲车为掩护负责进攻南边团阵地，而北边则动用了两门步兵炮、8挺重机枪，配合两个中队分别进攻刘刚和王景友的正面。
七支队1连2排排长余大渊今年22岁，过去他只是冯庸大学一名还未毕业的学生，九一八事变后先逃往北平，然后又在东救会的组织下回来参加义勇军，并且进入军官教导队学习，因成绩优良而成为首批补充到战斗部队的学员。
日军炮火延伸后，余大渊这个排迅速从藏兵洞出来进入预设阵地，刚才的炮击令他心痛不已，50人的排竟然有6人阵亡，还有近十个人轻伤，幸运的是配置在身后的重机枪因为没有进入阵地而完好无损。
此刻，所有重机枪正在机枪班长的指挥下进入预设阵地架设，而他正拿着望远镜观察日军动向。
从望远镜里，他看到正前方大约距离上，一名日军指挥官正打着手势，指挥部队展开，他冷静地估算了一下，日军总兵力大约为一个中队，分三组呈三角形压过来。
很快，日军中路的一个小队开始全速向他们阵地前沿运动，三十多名鬼子兵呈三条散兵线快速运动，鬼子尽管穿着厚实的大衣，但行动依然相当敏捷，很快就在600米距离内找到了隐蔽物。
在鬼子明晃晃的刺刀中，日军轻机枪快速越过步兵隐蔽阵地向前推进，然后迅速卧倒架阵地，尽管身后不时传来炮声，余大渊还是能听到机枪上膛的声音。
在余排长的旁边，负责前沿正面的一个班已经全部就位，正掩护这另外两个班快速进入阵地。
战场上，双方都在快速布局，战场似乎安静下来。
在余大渊身后，连长刘刚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同样在观察日军动向，他发现日军有两个小队逐渐散开，而且还携着掷弹筒。
“妈的，小鬼子挺狠啊！”尽管从没上过战场，但他在教导队训练的经验已经明白无误告诉他，鬼子的意图是，以一个小队从正面吸引火力，两个小队左右迂回干掉自己的重机枪，如果有可能，这些王八蛋似乎还准备穿插自己的阵地。
“想都别想！”刘刚放下望远镜后，马上拿起电话要通右翼，提醒他们注意掷弹筒，并且命令这个排长预留一个班的预备队准备反击鬼子的冲锋。
义勇军训练中，最强调的就是各级部队主官都要掌握一定数量的预备队，这主要是因为日军火力强大，在前沿过多头方兵力会造成部队不必要的伤亡。不过，这个道理并不是什么先进思想，留下预备队的前提，是在紧急关头部队能够有效补充上去，而在己方没有足够压制火力的时候，预备队在机动的时候会遭到日军火力打击，从而白白消耗在运动过程中。
而义勇军之所以敢于在排一级都有预备队，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火力实施反击。两个步兵支队都有炮兵，各4门75mm山炮，6门81mm轻迫击炮、6门37mm速射炮，连一级还有步兵炮。比如说余大渊这个排第二散兵线上，就埋伏有三门44mm步兵炮。
当然，现在这些炮兵还不是发威的时候，小鬼子只是试探性进攻，过早暴露非但不能杀伤敌人，还会遭致日军火炮无情打击。
余大渊正面的日军一个小队终于进入400米距离，鬼子的轻重机枪开始向阵地猛烈扫射，子弹或者“嗖嗖嗖”从战士们头顶上飞过，或者打在阵地前沿，溅起一排排的雪水和泥浆。
“没有命令谁也不许开枪！”余大渊命令，他知道在这个距离上步枪固然无法大量消灭日军散兵，机枪也只是起到一点点压制作用，而且在这个距离上自己战士的对射能力要弱于日军。
尽管正面日军像蝗虫一样快速扑来，但余大渊并不担心，鬼子就五十来人，兵力和自己这个排差不多，除非自己手里都是烧火棍，否则鬼子不可能讨好。他担心的是鬼子另外两个小队，现在正从两翼向自己阵地迂回。
这时候连长刘刚打电话来告诉他，“你只管打你的，不要担心侧翼！”
鬼子一直在前进，一路上的火力压制似乎起到了效果，整个运动过程都没有遭到防御方有效抵抗。这给他们造成极大错觉，似乎义勇军的火力并不是想象中这么强大。
正面一个小队的鬼子终于冲进200米距离，刹那间，机步枪子弹、掷弹筒把整个阵地封锁的密不透风，日军火力强度达到了最大化。很显然，他们想利用这个最有效的距离死死压制对手，从而完成最后的冲锋！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余大渊一声令下，身后四具掷弹筒同时开火，飞向日军后方的重机枪阵地，阵地两翼的两挺重机枪也在同一时间开始猛烈射击。
仅仅一瞬间，战场形势突变！四具掷弹筒接连开火，将日军后方炸得烟雾沉沉，重机枪也被迫转移阵地。在日军冲锋路线上，两条火舌交错而来，瞬间就封锁了日军后路，来不及躲避的七八个鬼子被打得血肉横飞。而阵地前沿，早已准备多时的8挺轻机枪趁着对方重机枪转移的空隙迅猛开火，朝着200米距离上的日军猛烈扫射。
战斗终于打响，日军的步枪虽然精准，可毕竟无法和8挺机枪火力相提并论，十几个鬼子不甘心地被子弹穿透后，其余鬼子被迫匍匐下来。这个时候余大渊排的步枪终于发威，拼命朝着日军猛射！
但日军的匍匐只是暂时的，这些部队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防守方的火力，找到攻击薄弱点。不过，他们还是没想到对手的火力会这么猛，竟然在一瞬间就压制了自己的冲锋。
日军迅速做出反应，各分队（相当于班）指挥官立刻组织掷弹筒实施反击，要说这个不起眼的家伙确实是小鬼子进攻中的利器，由于它不需要预设阵地，经验丰富的老兵无论是跪姿还是卧姿都能发射，甚至还能躲在山包后实施打击，并且精确率非常高！
几枚榴弹飞过来，余大渊附近几挺机枪手瞬间哑火，机枪手倒在血泊中，幸存的机枪也不敢在原地继续，赶紧猫在战壕转移阵地。日军步兵见掷弹筒奏效，马上抬起步枪开火。
鬼子的枪法确实厉害，这一轮对射下来，余大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接连被击中头部，一句话都没有就牺牲在战壕内。
不过，日军的冲锋没讨着什么便宜，一具暴露了身位的掷弹筒遭到左翼重机枪的火力压制，两名士兵被瞬间打成筛子。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子弹越发密集，守方阵地上随处都会发出猛烈的爆炸。余大渊这个排已经伤亡了十几个。
连长刘刚也没想到鬼子的攻击会这么凶猛，自己留在前沿的一个排占据地形优势，火力也不差，怎么会在刚刚交火就损失这么大？
其实真正让他头疼的，是两翼，鬼子各有一个小队飞快压来，一上来就用掷弹筒敲掉了自己部署在“U”字型前端的一挺重机枪，另一挺重机枪的弹药手也已经牺牲，机枪的持续射击受到影响。不仅如此，日军在两翼居然还有步兵炮和重机枪，这两样东西给守在右翼的一个排造成很大伤亡。
但是，日军并没有得逞，他们显然没有想到义勇军在两翼也部署了与正面差不多的兵力，而且由于对手占据了有利地形，迂回部队并没有达到目的，别说是突破守军两翼，就连大量杀伤敌人都不可能！
不可能，就要想办法变成可能！
负责进攻余大渊正满的日军中队长中村大尉发现，自己正面进攻的一个小队想要强行冲击正面几乎已经不现实，这个小队已经伤亡二十余人，而且被敌人重机枪、掷弹筒压制后，前后脱节，不能形成连续攻击力量，就算有人贸然冲上去，最终结果也是被敌人全部消灭，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右翼迂回上。
这里是义勇军和213团结合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213团防御的这个连并没有在这里部署多少兵力，更没有技术兵器。战斗一开始，这里就被日军发现，成了刘刚阵地的弱点。
而另一侧，是刘刚和王景友之间的结合部，双方各有一个排驻守，日军一个小队的兵力在这里根本讨不了好。中村大尉马上调整部署，先命令正面的一个小队发挥所有火力，铺天盖地佯攻防御方正面，然后命令左翼一个小队抽调一挺重机枪和两个分队快速转向右侧。
中村的真正意图，并不是要靠这点部队从这里突破，而是想在右翼占领一两处支撑点，从而威胁守军正面防线侧翼并且打击增援部队。
二十分钟后，日军在炮火和弹雨中完成了调动，守卫在右翼的这个排顿时感到强大的压力。排长鲁成不停地在电话中求援，说自己这边遭到日军猛攻，怕是顶不住了。
刘刚简直火冒三丈，他也看到了鬼子的进攻，不过100来人的兵力担心啥？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鲁成的求援。
日军蜂拥而上，炮弹、榴弹、轻重机枪、步枪子弹几乎同时向鲁成的阵地倾泻下来，士兵们像蝗虫一样疯狂进攻。在最前沿，防守在关键支撑点的一个班也打红了眼，战士们完全不顾伤亡拼命用手里各种武器猛烈射击。
鲁成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鬼子是要占领这个支撑点，娘的，小鬼子真鬼啊！他一面命令重机枪猛烈压制，一面组织一个班快速增援。
支撑点的这个班承受着几倍于己的兵力攻击，又遭到这么强的火力覆盖，伤亡非常大，机枪手已经全部阵亡，班长亲自操起机枪率剩下的8个士兵硬撑着，在他们前面，日军已经撂下了十多具尸体，但攻势依然未减。
日军很狡猾，指挥官看到增援部队后，马上调集步兵炮轰击增援部队的路线，造成另一个班还没有抵达阵地就已经被炸死五六个。在付出重大伤亡后，两个班终于会师。得到加强的支撑点上，火力忽然强大起来，已经冲到100米距离内的鬼子兵再次遭到猛烈杀伤。
这个时候决不能退！鬼子的掷弹筒再次发威，将支撑点全部覆盖，那个操纵机枪的班长被一枚榴弹击中，当场牺牲！另一个班长果断接过指挥权，命令3具掷弹筒压制敌人，让机枪重新就位。
但是鬼子已经冲到了50米，情况万分紧急！
“手榴弹！”
除了不断点射的机枪，其他士兵们终于等到扔手榴弹的机会，也是防御的最后机会，要是手榴弹都无法阻挡敌人进攻，那就只有拼刺刀了！
手榴弹肯定是奏效的，这个距离上义勇军进口的24型手榴弹迅速形成一道火网，几十枚手榴弹连续飞向日军队列，将整个阵地前沿变成地狱。
日军的冲锋终于被打退，进攻的两个小队一共伤亡四十多人。但是他们的攻击造成成了支撑点两个班几乎损失殆尽，另外一个班也伤亡一半。
仗不能这么打下去了！太被动！这是连长刘刚的感慨，鬼子不过投入一个中队，竟然让自己右翼差点崩溃。幸好自己的火力强大，让鬼子知难而退。否则，自己这个排非他娘的交待在这里不可！
其实日军也不愿退却，可他们仅仅在一个支撑点面前就伤亡四十多，这样大的伤亡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的，一直在后方观察战场的井上中佐见到试探攻击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是找到了敌人的薄弱环节），仅仅靠一个中队也不可能攻上敌人阵地，于是下令停止进攻。
一仗打下来，不光刘刚这个连，旁边的王景友也是连连叫苦，谁都没想到他娘的鬼子会这么厉害，一上来就从侧翼猛攻，搞得自己非常被动。
如果上边不采取点办法，恐怕等小鬼子再进攻的时候，他们就顶不住了！
上边当然在想办法，冯伟宁和两个支队长都意识到，如果不能采取点厉害措施，这仗打下来就被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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