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个军区的设想

　　就在冯伟宁深入思考义勇军今后战略方针时，纱帽山传来消息，东北军三个旅分别奉张学良、张作相和汤玉麟的命令后撤。独木难支的黄显声只好率领义勇军快速反应支队和部分不愿后撤的东北军官兵共两千人左右撤往凌源。


　　3月7日上午，南路日军两个混成旅团在付出三千多人的代价后终于占领凌南县治所建昌镇。


　　义勇军虽然控制着凌源这个通往承德的交通要道，但形势非常险峻，北路日军第6师团和骑兵第4旅团已经占领赤峰，除第6师团一部继续追击孙殿英部抵达围场外，主力随时可以南下与南路日军夹攻凌源。


　　黄显声此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天几个电报催促冯伟宁，最后一封说得很严厉：凌源一旦失守，整个义勇军将处在日军战略包围之中，望总指挥赶紧想出对策。


　　接到电报后冯伟宁苦笑，形势逼人啊，本来准备召开的军政代表会不得不推迟，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郭志超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敦促他一定要解救凌源。


　　“怎么？昨天你不是非常同意我的计划吗？”


　　郭志超更急，四周望了望，见没有别人，便低声道：“头你忘了汤玉麟手里的不义之财了？”


　　冯伟宁嘴巴一张，旋即点头，“失策失策，那依你的意思……”


　　郭志超也不客气，他给冯伟宁的建议是：第一步，从蒋大武的预备役部队中抽调500余人精锐，配发最好的武器装备，由他和小蒋两人秘密率领向西进入承德周围。第二步，日军若进攻凌源，则驻守凌源的部队随东北军往西撤往承德，义勇军主力再重兵集结于东边的叶柏寿，防止其铤而走险攻击朝阳。


　　“你是说，把凌源让给鬼子，但是不允许他们向东打？”


　　“是啊头，”郭志超道，“鬼子后方铁路被毁，锦州地区物资不允许他们同咱们在叶柏寿、朝阳地区打消耗。这种情况下日军实际上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硬着头皮继续往西攻击，期待拿下承德。”


　　“就这么办！”冯伟宁马上拍板，“你们的任务就是抢！不过，能不杀人就别杀！最好隐匿身份，让汤玉麟和张学良他们猜去吧，抢到的东西先藏起来，等主力恢复元气，咱们就一举打通凌源，让热河东西连成一片！”


　　郭志超大概也是天生当强盗的材料，兴奋地敬礼：“是！”


　　冯伟宁让郭志超跟着去执行这次任务，是因为这小子有能力打听到有用的情报，没有情报，抢谁去？


　　安排好这件事，冯伟宁马上发电报，请黄显声将军把快速反应支队交给副队长成庆龙带领，然后请他赶回北票商讨大事！


　　这一次的北票会议不是纯军事问题，参与会议的更多是负责地方政权建设的干部。参谋长于百恩、政治部长朱霁青、后勤部长马子丹、行动处长李海峰、妇救会主任李佩芝等以及留守北票的义勇军各支队队长参会。


　　黄显声毕竟资历较老，他一回来便直奔冯伟宁的住所询问到底是什么事。


　　冯伟宁见到黄显声的时候不禁肃然起敬，他的蓝色棉军服上还留着硝烟熏黑的印记，脸色憔悴，光从外表上，冯伟宁就能猜出来纱帽山防御战的惨烈。


　　但是现在冯伟宁还来不及关心战果，更来不及询问几支东北军部队的去向，他必须要用最短的时间向黄显声说明情况。


　　情况自然是严峻的，短期内处于日军战略包围之中，这个事实改变不了。不过黄显声听完后倒没怎么反对，很明显，这位东北军的宿将已经开始对冯伟宁产生了钦佩之情，因为这个年轻人的战术指挥能力确实不一般。


　　可接下来的问题却不是战术指挥能解决的，冯伟宁把自己的想法简要说了一遍，希望得到黄显声的支持。


　　“你的意思是，建立一个横跨热河、辽西的抗日民主政权？”


　　“目前我们的势力只能到达这些地方，理论上，中央政府或是东北军如果不能收复东北的话，我们将带领东北民众组织起我们自己的政权！”冯伟宁说到这里忽然话题一转，“不过目前我们能够建立政权的地区，只有朝阳和北票，其余的地方，只能以军区的形式存在。”


　　“军区”这个词，黄显声是不陌生的，一年前他就与东救会一道在北平遥控指挥各地义勇军，搞出了一个“六个军分区”的方案来。但当时的军分区其实是一盘散沙，缺乏统一领导。


　　黄显声想了想，说道，“先去开会，方案大家一起讨论。只要是对抗日大业有利，怎么搞都可以！”


　　会议倒是准时召开，不过首要解决的是大家的观念问题，大家理解的抗日就是守土，在守住现有土地的同时再从日军手里光复国土。可冯伟宁却告诉他们，这个理念要改变！


　　面对大家的质疑，冯伟宁耐心地分析道：“我们为什么能守住北票？义勇军的强悍是一个因素，可最重要的是，日军并不把我们作为最主要的对手，到目前为止，他们要对付的是东北军，甚至是中央军！现在的形势是，东北军已经无法守住热河，更谈不上光复国土。一旦热河战事结束，日军就会把矛头全部指向我们，大家来看！”


　　冯伟宁走到地图前，“朝阳和北票两地加起来才多大？日军完全可以从北、东、西三个方向夹击。到时候怎么办？”


　　朱霁青道：“我们还有不少枪支，完全可以组建出一支十万人的部队嘛。”


　　“前辈说得不错，问题是，十万义勇军能不能在正规战中挡住敌人的进攻？就算挡住了，义勇军又有多少牺牲？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同鬼子拼消耗是否划算？”


　　耿继周道：“如果北票的战略纵深狭窄，我们完全可以打回辽西，方副总指挥的三个支队这几天在辽西干得风生水起，我们为什么不趁热打铁呢？”


　　冯伟宁笑笑，“辽西是什么地方，无论是阜新，还是北镇、黑山，这些地方都严重威胁着日军的铁路，更何况日军一门心思要攻击热河，怎么会允许我们到辽西去公开活动？”


　　“鬼子不允许我们就不去了？”耿继周摇摇头，“总指挥，您是不是太谨慎了？”


　　“辽西我们要去，但不是这个去法，像北票这样公开建立政权，肯定会遭致日军重兵攻击，到时候我们就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阵地保卫战，然后一点点地在阵地战中把实力消耗一空。”


　　黄显声不耐烦了，“总指挥，你说说到底怎么办吧。”


　　“我的意思是，以朝阳、北票为中心，向四周扩展。在辽西这块地方，我们以军区的形式同日军打游击，并建立抗日根据地，简单地说就是农村包围城市！”


　　“农村包围城市？”朱霁青眼睛一闭，好像在冥思苦想，忽然他眼睛一睁，“这，这不是南边朱毛共匪那一套吗？”


　　冯伟宁点点头，“没错。南边的红军为什么在强大的中央军屡次进剿下得以发展？就是他们采取了这种策略。现在我们面临的形势其实也一样，如果我们执意要和日军争夺城市，是争不过的。举一个例子，一支队已经抵达义县，也完全有实力攻占义县，可义县是守不住的。或者再进一步，就算我们占领了沈阳、锦州，大家认为能不能守住？”


　　没有人说话了，现实摆在面前，以前义勇军不是没有占领过县城，甚至还有些部队试图攻占沈阳，结果不但是失败，还造成巨大牺牲。


　　“日军可以占领大城市，可以占据铁路，但是他们却不可能将兵力分散到广大农村去。这些地方，就是我们的用武之地！”


　　说到这里大家没什么意见了，因为义勇军过去就是这么干的。


　　冯伟宁继续说道：“问题的关键是，我们到农村去干什么？只是简单地搞一搞宣传，或是找乡绅募捐，这不是长远之计。我们要深入到最基层的乡村，在每一个村都建立抗日组织，建立民兵组织，这样才能发展壮大！”


　　黄显声摇摇头，“总指挥，日军兵力虽然不够，可还有伪满洲国。我们要在每一个乡村建立组织，难度很大。”


　　“所以我们要保持一定的军事力量啊。”冯伟宁道，“我们可以在农村摧毁伪满的统治，可以争取和分化伪军，可以威慑那些作恶多端的汉奸，更可以化整为零，到各个乡村去发动群众武装群众，这样一来我们就能站稳脚跟，就不怕鬼子的进攻。”


　　讨论没有再继续，冯伟宁提出的游击策略最终得到认同，接下来就是怎么搞的问题。


　　冯伟宁提议成立三个军区，从东到西分为辽西军区，活动地区为义县、阜新、北镇、黑山、彰武和新民六县，部队以第一二三支队和侦察支队为主，在上述地区同敌人展开游击战。


　　第二军区为朝阳军区，辖北票、朝阳、凌南、凌源、南票、叶柏寿、喀左旗等地。军事力量为第四、五、六、七支队和军官教导团为主，任务是防御日伪军的攻击和渗透，并深入到各地发动群众，扩大兵源基础，进一步巩固现有政权。军事负责人为于百恩，政权负责人为朱霁青。


　　第三军区为热河军区，以赤峰、承德为中心。


　　“关于热河军区的设置，我想说明一点，赤峰已经沦陷，在鬼子的重兵攻击下，我们判断汤玉麟是不可能守住承德的。而日军虽然攻占承德，但这一带远离后方，况且还有长城沿线守军虎视眈眈，日军在短时间内不可能站住脚所以我们千万不能错过这个时机。为了能迅速在承德地区打开局面，这一军区由黄显声将军与我亲自负责，率第八、九两个支队、炮兵总监部、快速反应支队和警卫支队过去。”


　　黄显声和耿继周当然没意见，谁都知道这一带有仗可打，而且承德地区关系到义勇军和华北的联系，战略地位尤其重要。


　　果然，冯伟宁道：“我们到承德去后，一方面要深入到农村发动群众，与日军展开游击战，另一方面，也不放弃任何可以配合友军作战的机会，特别是在长城沿线。”


　　“长城沿线？”有人提出质疑，这一带有东北军、中央军重兵把守，就凭日军一个师团、两个混成旅团和一个骑兵旅团吗？


　　“占领承德不是日军的目标，日军的目标是通过军事上的压力，再用外交签约的形式逼迫政府承认他们对热河的侵占。所以，无论日军兵力多寡，他们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攻击长城，而我们，正好可以在燕山山脉地区牵制日军的后勤。”


　　说到这里，冯伟宁忽然提高声调，“无论如何，不能让鬼子的阴谋得逞。热河也好，东三省也罢，都是我中国的领土！鬼子无论使出什么花招，他们都是侵略者！”


　　“说得好！”黄显声首先带头鼓掌，会场上立刻响起掌声。


　　冯伟宁一摆手，“既如此，时不我待，我命令，第八、九两个支队，警卫支队、炮兵总监部立刻集结，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凌源！同时，第四、五、六、七四个支队立即结束休整，听候参谋部命令！”


　　“是！”


　　冯伟宁虽说是下达了命令，但北票离凌源的距离远远大于建昌到凌源，两个日军混成旅团占领建昌后根本未作停留，一路往北杀向凌源城。


　　义勇军快速反应支队眼瞅着驻守凌源的东北军两个旅兵无战意，一个个纷纷往西撤，成庆龙也急了，一连几个电报询问黄显声该怎么办？


　　“撤，让出凌源城，立即撤往平泉！”黄显声的电报口气严厉。


　　成庆龙再次来电，说部队弹药匮乏，粮食也所剩无几，撤到平泉后没有补给，部队也无法继续作战。


　　黄显声再次回电，大部队马上会跟进，若日军紧逼至平泉，东北军打你们就打，东北军撤你们也撤！


　　发完电报后黄显声更加着急，敦促冯伟宁立即开拔，但是他们还是晚了，部队刚刚到朝阳，日军先头部队就占领了凌源。义勇军与关内的联系被完全切断，在事实上已经完全处于日军的战略包围。


　　占领凌源的日军会往哪个方向攻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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