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暴露行藏

　　既然铁路不是那么好过的，那么在过之前就必须有所准备，尤其是如何妥善安排后勤辎重安全过去更是重中之重。


　　当然，分队的后勤辎重人员也是有战斗力的，只是他们的东西有点多，行动不便而已。


　　在小组会上，魏正魁再次提醒，经过近三个多小时的侦察，这一路段的装甲巡逻车只有两辆，数量虽不多，但火力超强，一旦暴露，势必会造成人员伤亡，所以必须谨慎。


　　短暂思考后，方天意果断下令，突击小组先过，然后掩护重机枪组和迫击炮，等重火力过去后马上展开，对准铁路警戒。待鬼子巡逻车过去后，辎重小组通过，支援小组和战斗工兵分两边掩护，最后是分队部。


　　四点半左右，突击小组从铁路旁的草丛一跃而起，率先通过沈山铁路，组员们手持冲锋枪迅速沿铁路两边散开并强占各种有利地形掩护后面的火力小组行动。


　　火力小组问题也不大，重机枪早已被拆卸，一个队员肩扛枪身，另外的负责枪架和弹药。静谧的铁路沿线此刻只听到细微而急促的脚步声和隐约传来的喘气声。


　　“快，不要停！”邓郁一边轻声喊一边手指远处的山包，“抢占制高点，准备战斗！”


　　准备战斗的意思，就是要重武器组合起来，随时预防不测，毕竟这里很不安全。


　　果然，远处隐约可见的光柱打破了黎明前的黑暗，鬼子的装甲车过来了！


　　“停止行动，隐蔽！”方天意大喝。


　　辎重小组成员们赶紧把马匹拉住，并且制止这些牲畜的任何嘶鸣，支援小组的半自动步枪和轻机枪全部开了保险。


　　“你们在干啥？”丁旭东一回身，看到刘绍甫和宁匡烈两个正在用绑腿一圈圈绑手榴弹。


　　“万一不行，就炸了它！”刘绍甫年轻气盛。


　　“胡闹！赶紧隐蔽！”丁旭东毫不客气。


　　炸装甲车很容易，就算没有手榴弹或炸药，重机枪和迫击炮也够鬼子喝一壶的，问题是炸了以后呢？部队行迹暴露，黑山县城的鬼子，还有鬼子的骑兵一定会像马蜂一样追过来。


　　可丁旭东也没想到，不炸也不行了。鬼子装甲车的声音很大，开到他们附近的时候虽然没有发现有人员活动的迹象，可分队的马匹还是被装甲车的声音惊扰了，嘶鸣声虽然不大，但在这样安静的山区，足够让鬼子听得一清二楚。


　　两辆车上的大车灯几乎同时向马匹嘶鸣的方向射过去，随之而来的是车上的机枪扫射，子弹“嗖嗖嗖”飞到树丛里打得树枝到处乱窜。枪声更加惊扰了马匹，嘶鸣声更大，鬼子的射击也越发严密。


　　几个队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嘶叫的马匹按倒，但是那边已经有五六个鬼子从车上跑出来，明晃晃的刺刀依稀可辨，最近的一个鬼子离队员藏身的距离只有不到十米。


　　吕培已经和他的狙击小组锁定了这几个鬼子，铁路对面，黑洞洞的重机枪对准了日军一辆装甲车。


　　奇迹毕竟没有发生，马匹的嘶鸣不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鬼子们在两辆装甲车的火力掩护和灯光照射下已经展开搜索，任何活动目标都会遭致日军重机枪的痛击。


　　日军的装甲车是91式铁路公路两用装甲车，车上两挺7.7mm重机枪，乘员5人，装甲厚度6mm。在缺少重武器的一般部队面前，这两辆车就是活脱脱的移动碉堡，而且互相之间还能进行支援。


　　丁旭东慢慢爬到刘绍甫和宁匡烈两人面前，用手势告诉他们，一旦打起来，两人可以迂回到装甲车侧面，伺机把手榴弹扔过去。


　　方天意也意识到危险的来临，握着望远镜的手已经渗出汗来。只有打了，不打则已，打就要干净利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鬼子的刺刀东刺刺西扫扫，很快就靠近了辎重小组的位置。所有潜伏的分队成员全都紧张起来，一个个紧握步枪瞄着鬼子。


　　方天意长长吸了一口气，抬起步枪瞄准一个鬼子，果断扣动扳机。“砰”，鬼子应声而倒，这边吕培和狙击手早已就位，紧随着方天意的枪响后迅速在第一时间解决了三个鬼子，离得最近的一个分队战士干脆扔出一颗手榴弹，六个鬼子竟然在不到二十秒时间就全部被解决。


　　但是鬼子的装甲车毕竟不是吃素的，方天意的枪一响，高度戒备的鬼子装甲车上四挺重机枪全部开火，弹链几乎覆盖刚才全部枪响的位置。


　　“卧倒！卧倒！”


　　重机枪的火力网下，最佳的应对方式确实只有卧倒，任何试图抬头的举动都是愚蠢的自杀行为。


　　鬼子装甲车完全没想到另一侧，也就是他们的身后还有敌人，刚开火不久，一辆装甲车就遭到义勇军马克沁重机枪的集中打击，子弹“叮叮当当”打得鬼子装甲车火光四射。


　　一边指挥的邓郁很是郁闷，以前好像记得7.92mm子弹能击穿装甲的啊，怎么全都被弹回来了？


　　鬼子的装甲车突遭攻击，反应也是很快，车辆迅速调头准备还击。邓郁决定再试一次，告诉重机枪手，“打他的侧面装甲！”


　　侧面装甲一般比正面要薄，邓郁也是赌一把，如果总是不能击穿，鬼子的装甲车就会造成更多的杀伤，而部队被这两辆车拖住更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这个时候分队成员已经全部开火，鬼子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遭到全面攻击，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枪口到处扫射。


　　两辆装甲车互相掩护，一左一右压制义勇军火力，不过这样一来，其侧翼就全部暴露在铁路上。丁旭东爬到方天意旁边，说自己的工兵自告奋勇要炸掉装甲车。


　　“有把握吗？”方天意随口就问，不过他也觉得这句话像废话，这个时候谁有能有把握？


　　丁旭东点点头，“我亲自组织掩护！”


　　鬼子两辆装甲车靠得很近，交错着将枪口对准两边，车上的大灯已经被狙击手敲掉，日军只能靠感觉在压制前后两个方向的敌人。


　　“手榴弹！”丁旭东大吼一声，后面瞬间就飞出二十多颗手榴弹，在装甲车面前交替爆炸，刹那间烟雾弥漫。


　　“上！”


　　话音未落，刘绍甫抱着一捆手榴弹匍匐着就冲上去。


　　“愣着干啥，打啊！”丁旭东见旁边的士兵发呆，一声大喝。


　　说实在的，鬼子的装甲车虽然强，可一来它离不开铁路，二来架不住义勇军人数众多，似乎各个方向都有子弹来袭。车上最薄弱的部分几乎已经被打烂，尤其是头顶那个高出一头的机枪塔更是受到非常周到的照顾。


　　这种情况下，装甲车的射击也受到不少影响，毕竟机枪塔被子弹打的频率高了，指不定就会被打穿。


　　丁旭东小看了架着一副眼镜的刘绍甫，如果他知道就是这个文弱书生样的家伙曾经在大兴安岭孤身炸毁三辆日军装甲车的话，他肯定会一开始就支持他上去的。


　　装甲车这东西虽然看起来简陋，可在大多数义勇军战士眼中已经属于高科技了。子弹打不穿，上面还有机枪冒着火焰，一般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是恐惧，要么就是蛮干。


　　而刘绍甫在德国学过军事，别说装甲车，就算是坦克也不稀罕，而且他在苏炳文部队时还专门研究过步兵反坦克战术。这一点，连享有穿越优势的长官们都望尘莫及，冯伟宁他们虽然穿越，一来是侦察兵，二来即使是步兵反坦克一般都是肩扛式导弹，再不济也有特别的反坦克武器，相信21世纪的解放军一定已经取消了用炸药包反坦克的训练科目，到了这个时代，由于武器装备相对先进，也很少训练这种科目。


　　所以丁旭东一时还真找不到第二人选，不过他很快就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发现这个小眼镜似乎非常熟悉日军装备情况，在地面上的运动也十分有规律，不紧不慢，很有耐心地接近装甲车。


　　日军那边由于开始就损失了步兵，剩余的几个人只能呆在车里疯狂射击，视线自然受到很大影响，加上到处都是子弹和手榴弹袭击，要想发现侧翼有威胁，几乎不可能。


　　方天意、丁旭东等人紧张地看着刘绍甫一举一动，内行的他们已经预测到了结局，鬼子的装甲车离死不远了。


　　果然，还没到三分钟时间，就见刘绍甫拉响了那一捆由七颗手榴弹绑在一起的临时炸药包扔到了装甲车身底下，就在引线“嗤嗤”冒烟的时候，刘绍甫早已用娴熟的战术动作滚进了铁路旁边的沟里，并且匍匐着快速离开。


　　“轰！”左边那辆装甲车发出沉闷而震耳的巨大爆炸，爆炸引燃油箱旋即燃起冲天大火，装甲车成了黑夜里一束明亮的火炬。


　　爆炸同样影响了旁边的装甲车，巨大的气浪几乎把这辆车掀翻，车内三个鬼子被震得五脏翻腾，哪还顾得上还击？这个时候另一名爆破员宁匡烈已经冲上去，在离鬼子装甲车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一个侧翻，然后迅速以卧姿接近。


　　结局没啥悬念，鬼子的装甲车再一次发出沉闷的爆炸，两束巨大的火炬成了黑夜里义勇军最好的指路明灯。


　　方天意欣喜若狂，赶紧下令全体越过铁路，因为他知道，鬼子很快就会得到消息，追兵要来了！


　　立下大功的刘绍甫和宁匡烈两人成了部队的英雄，此刻正被战士们高高举起。方天意神色严肃地过来后，热闹的气氛顿时无存，“干什么？赶紧过去！”说完后他很镇静地走到两个年轻人面前，忽然举起右手，庄严敬礼，“好样的！”


　　刘绍甫比较腼腆，宁匡烈却拍了拍灰尘，“队长不必客气，打鬼子是每一个中国人分内之事。”


　　方天意愕然，好久没听到下属和他这么说话了，正要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魏正魁火急火燎跑过来，“老方，这都啥时候了，快走啊！鬼子要来了！”


　　鬼子是一定要来了，尽管这边的战斗很短暂，可黑夜里枪声传得很远，附近巡逻的装甲车肯定会闻风而动。但是魏正魁不担心几辆装甲车，他真正担心的，是日军主力闻讯后会派出骑兵追击，那样的话麻烦就大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辆日军装甲车赶到这里，车上的鬼子被眼前的惨状震惊了，两堆被烧得只剩下骨架的车辆横在铁路中央，附近还有六具尸体，仔细一检查，全都是一枪毙命。再深入到周边一搜索，到处都是弹壳，而且有好几处的弹壳非常密集，说明这地方曾经有机枪参与射击。


　　“求援！快！”一个日军军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天亮后，从黑山开来一个宪兵中队和一队骑兵，宪兵中队长加藤带领手下几乎把周围搜了一个遍，将各种口径的弹壳样本全都搜集完毕后，让手下把残骸移开，把皇军士兵的遗体抢出来。


　　由于日军在辽西的几个师团旅团缺乏前敌指挥，敌情一般都要上报关东军司令部，再有上边决定该如何调动部队。问题是这主要指的是重大敌情，比如说发现义勇军支队以上主力部队之类的，可铁路上发生的案件，充其量是少数支那部队所为，要是这样的敌情也上报关东军司令部，还不把他们累死？


　　驻守黑山的第8师团步兵第4旅团长铃木美通少将很快通过送来的弹壳和士兵的报告中发现了问题：袭击装甲车的，绝不是一般的土匪武装，这一点可以从多方面看出来，首先是死去的皇军士兵都是一击致命，说明对方射击精确率很高，而接下来的第二点更有说服力，因为他们从弹壳密度上发现了轻重机枪的痕迹，而且还发现了大量11mm手枪子弹（冲锋枪子弹），而这种子弹，只有美国的汤姆逊冲锋枪才有。


　　那么接下来问题又来了，这支人数不多的强悍武装在铁路旁袭击装甲车，意欲何为？如果是为了缴获战利品，他们就不该炸毁车辆，如果是为了伏击，只需要一个排的兵力就足够了，或者直接炸掉铁路更好。这两种理由都不成立的话，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要过铁路，遭遇皇军巡逻部队后发生交火，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铃木马上让参谋把地图拿来，趴在上边仔细查看，沈山铁路从东北到西南，就像是一个地理分界线，又像是一堵厚实的墙，把辽西的北镇、黑山等地区同辽中地区严格划分开来。如果支那义勇军踏入辽中的话……


　　铃木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画面：一支惊慌失措的老鼠闯进了到处坛坛罐罐的瓷器店……接下来的结果不用想都明白。


　　“要通师团长！”铃木少将马上报告。


　　西义一接到铃木的报告和分析后也感觉到事态严重，义勇军主力一夜之间消失在皇军正面，本来以为他们进了山区，但此时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意味着支那义勇军又要故技重施，准备偷袭皇军大后方呢？


　　西义一更果断，他没有请示关东军司令部，那样的话一来二去太耽搁时间，他直接将电报发往骑兵集团长（相当于师团长）莲沼蕃中将那里，将事情详细解释后，请求骑兵派出部队越过铁路尾随搜索。


　　拿着手里沉甸甸的电文，莲沼蕃中将明白，一支小部队能引起帝国一个甲种师团长的重视，肯定不一般，他把电文直接交给骑兵第1旅团长，“小岛君，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小岛少将正愁找不到目标，再说这种活还真只有他们骑兵能办得到，他一个转身，“片桐君，你马上率13骑兵联队出发，多路追击！任何一个村庄、树林、山坡都不能放过！发现敌情马上报告！”


　　“嗨！”片桐茂大佐双脚一并，大声点头后转身而去。


　　不过，日军这一来二去的请示、分析、协调，再加上集结部队、组织后勤，时间上本身就耽搁不少，等到13骑兵联队从新民县西南大红旗镇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了。


　　饶是如此，一个将近千人的骑兵联队追过来，义勇军袭扰分队还是随时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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