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苗疆洞女
边城周边并没有受到商业活动的太大影响，基本保留了百年前的原貌。如果不看林间偶尔坐落的几座砖房泥瓦，就真真和过去的楚西风光没有区别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几人徒步上山速度并不快，很快阳光就铺洒下来，在林间刺出一道道温热的光柱。
或许西边丘陵的生灵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样一群外来的“游客”，尽管刘峥嵘等人是步行上山的，依旧是惊得林间鸟类四散而去，到处都是扇动翅膀的声音。
“这一块一直有人打鸟，山里的鸟很警觉的。”张老头和大家解释，这次刘峥嵘终于是搀住了他，张老头走山路费劲，也就没有拒绝。
更何况刘峥嵘已经有了天眼的象征，张老头看他自然是要顺眼的多了。虽然这小子不是他喜欢的那个样，不过也还算个乖顺的后生。
刘伯远并不像平时那样和顺，神色已经十分认真，不时和汪元交流着什么；丑逸轩等四个人边走边摆弄包里的一些器物。这个时候众人各安其道，除了脚步声十分安静。
“丑逸轩，你爹有没有教你用八向罗盘。”
快到地方的时候，汪元让众人停步，然后望向丑逸轩。
“教了。”
“那探一下周围有没有别的大东西，会动的。”
刘伯远和汪元想的很讨巧，来之前众人已经搞清楚了，这座山上荒凉的很，如果还有什么大东西，那应该比较危险。
丑逸轩默默答应下来，从包里拿出那八个飞镖，把镖头钉在泥地上，那黑线首尾相连呈一个正八边形。
接着他捏着道指很小声地念了些什么。
“今天是丁日，生物属坤，坤卦西北。”丑逸轩弹了弹西北那条线，很快那八边形中央浮现出两团光点，一小团在西，一大团在中。
刘峥嵘对这些手段感到诧异无比，当然丑逸轩是不知道的，他站起来说：“西边还有大概三四个大活物，而且聚在一起，应该是人。”
刘伯远开了天眼，朝西方望去，下一刻眉头紧锁，看着众人一脸的疑惑。
“张叔，你在这呆了这么多年了，见过妖怪吗？”
张老头哑声想了一会，说见过不少。
“那住在山洞里的呢？”刘伯远说出来自己都想笑了。
可他的目光触及西边的一个洞穴时，却再也无法往里面看进去了。如果丑逸轩说得没错，那么那三个大活人就蹲在一个覆着土的山洞里。
住在山洞里的，不是《西游记》说的那些老妖精，就只能是穴居人了吧。
可这个地方虽说人迹罕至，也不可能没人来啊？这么一个洞，多少年了就没人发现？还是说那三个人恰恰就是来搞研究的？
这次的情况极其不妙，人类在有阳光的地方或许会减少对未知的恐惧，但是这也很可能导致他们对于情况的判断失误。
刘伯远知道时间紧迫，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三个人里面就有他们要找的那个疯了的伢子。那其他的两个…….
推测已经成型，刘伯远觉得如果自己猜的不错，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收宫了。
“老侄，你和丑逸轩下山去，如果出了什么事，你俩以后就照应，再如果……”
刘峥嵘和丑逸轩打断了刘伯远的话。
“叔，我已经走到这里来了，如果真的出事，那也应该我们一家人一起担着。”
他虽然惊讶于这个侄子今天出奇的担当，但是理智告诉他总应该为星城留下几个有生的力量。
他还要拒绝的时候，汪元已经掰住他的肩膀：“你们家一直是一代带一代的，如果我们出事，他也长不大的。”
刘伯远欲言又止，但是大家都等着他做决断，时间不等人。
“哼，小蛇就以为自己成了蛟了，看你这小眼睛能不能救你的命。”他只能骂了一句，没有再说什么。
那山洞离城区确实很远，加之众人清楚要面对的东西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主，蹑手蹑脚走了好一阵子。沿途树林十分单调，也是多亏了八个人心里紧张才没觉得过分无聊。
刘峥嵘借了铜镜想让自己的眼睛燃起来，不然一会和那个怪东西干架就自己没有特效又没本事，那可就完蛋了。
他盯着那铜镜半天，终于像电焊铁一样冒出些小火花。刘峥嵘胆子多少是壮起来了，这就像是打仗一样，有个望远镜总比赤手空拳强吧？
众人看到那洞的时候，心里都没有来由的一阵紧张。
那个洞穴突兀地出现在丘陵的山壁上，很显然是被人给凿出来的。不过也是，在楚州的红土地丘陵中，本来就是不可能有天然的洞穴的，这个山洞这么大，野兽根本不可能来挖一个这样的洞安生。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洞口还有焚烧的痕迹，只是被冲淡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什么活动的残留。
“这里再往西边走，在茶峒苗寨的边尖尖上有个很不出名的村子，可能是他们挖出来的。”张老头很小声解释道：“解放前这种洞因为各种原因被大量开凿过。”
“弘基，一会保护好张叔。”
弘基全名司马弘基，是四个人里面身材最壮实的那个，一身的精肉看起来很有战斗力。不过他那张脸格外幼稚，和身体十分不符，听刘伯远说是楚州为数不多天生有战斗力的先天。
每个人发放了辟邪的符纸，然后接了一串五帝钱，汪元当头走了进去，弘基护着张老头垫底。
这山洞和刘峥嵘去过的每一个都截然不同，一进去就有一股雨后的泥土味，脚下是夹着碎石的湿润红土，而洞垣则完全是凹凸不平的石板。可以想象，这些人是多么急着修凿了这个奇怪的洞穴。
最关键的是，这个洞穴的通风几乎达不到容人的标准，凿出这个洞的人们很有可能毫无经验就直接下手了。采光不好的情况下，丑逸轩拿出矿用手电，每两个人一个。
这时候刘峥嵘就能感受到天眼的优越了，即使没有光线，只要他愿意，也能把东西看的很清楚。要是再有个透视就好了，回了学校还不是美滋滋。
诶？正这么想入非非的时候，刘峥嵘的眼睛突然投在前方转角的石壁上，刘伯远也禁不住发出一声惊疑。
众人随之把目光投到那石壁上，上面居然挂了一件苗女的衣服。这是一件带银饰的花衣，前衣襟和衣袖都雕出绣球的纹路的银片，绣法是一种刘峥嵘前所未见的，上面的图案古朴自然，充满了民族特色。
再外行的人也能看出来，这是一套崭新的苗族服饰。
张老头若有所思，正想凑上来看个究竟，突然被司马弘基扯了一把。
“嘘，听，有人在唱歌。”
大家都被这突然的提醒吓了一跳，贴着石壁听，还真的有悉悉索索的歌声，而且离他们恐怕不远了，只是唱歌的人声音很轻而已。
“是女人在唱游方歌。”张老头声音小得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且不管游方歌是什么，这时候听到洞里这飘飘渺渺的歌声绝对是不对劲的。一个正常女人，总不会跑到这个地方来唱歌吧？
苗族可不是什么战斗民族。
众人此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刘伯远眼睛狠狠一瞪，打个手势让大家去看看。
刘峥嵘这会有点小怂了，不过看到大家多多少少有点紧张，心里才好受了些。
他娘的，先天的人办事没啥好处，却还要把命系在脖子上。相当于老天爷给了你一颗糖，就让你去喂饱这天下苍生。
这么想没用，现在总不能缩回洞外面去吧，回头离洞口周周转转都过去好远了。
前面是个90度的死角，那歌声已经听得很真切了。
“哪里冒出的泉水，哪里冒出的情阿哥。
别人你也讲脱了，请你讲吧我来听。”
这种诡异的女音倒是柔美至极，很让人昏聩。但是在这个甚至有些缺氧的山洞里，听到这种声音只能让人一身鸡皮疙瘩就是消停不下去。
刘峥嵘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尿性，揉了揉头发一股脑冲过了那个拐角，刘伯远拉都没拉的住。其实他完全是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方妖孽，要是把他弄死他咬咬牙也认了，别老是故弄玄虚！
几个人没法子，抄着家伙也冲过来，却和刘峥嵘一起愣住了。
面前还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穿着一套朴素的苗服，静静地坐在一块蜡染的布上唱歌。
那女人的脸蛋很好看，是南方姑娘里标准的美人脸。身上的苗服比外面的暗淡很多，但也是大红的基调，配着她清纯的脸庞看起来很和谐。
如果那是个女鬼，刘峥嵘也还能接受。可是那个女人就和外边所有的女孩子一般无二，而且可能就是少女的年纪。
可一个普通的女孩怎么会在这漆黑一片的山洞里唱歌呢？而且那手电的光打在了女孩白皙的脸庞上，女孩依旧睁着杏眼，檀口轻启吐着那兰花一样幽香的歌词。
女孩似乎根本没发现有人闯入了自己的视野，像海市蜃楼一样为这些远道的客人唱着清丽的歌谣。
她的纤手拂过身下的布，想让它变得水一般平整，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人目眩神迷，如同人类初始就有的舞蹈。
众人傻愣着看这诡异的表演，心跳都突然提了上来。
张老头突然沙哑地“啊”了一声。
“这是落洞女，是苗疆被神带走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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