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chapter61
处暑过，暑气止。白露至，仲秋始。前些天郑清婉还叫唤着外头天热要多加几层冰，几场秋雨过后，也不得不添衣把冰盆抱离了屋内。
换季和上新的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和陆茗瑞合伙开火锅店的事情也迎来了新的进展。
她先前找有名的铜器铺烧制的大批涮火锅用的铜炉已经做好，制形涵盖九宫格，五熟釜，鸳鸯锅，子母锅，单锅等。后又搜罗了各色调料和蘸酱，刚好凑够做了调料台，大厅共用两面大的，包间各有一个小的。
至于铺子，虽然沈恪晏说是无偿转让，郑清婉为了不欠人情还是按价给了，她本就有庄子收租，又靠铺子赚了近一个夏天的钱，给皇上的小小分红就有一万两。
京大街的沿街铺子虽贵，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不过尔尔，不至于把老底掏空。
去官府换了地契盖了章，换了纳税人，如此，满香阁旁边那栋二层小楼算是完全被郑清婉收入囊中，郑清婉隔天就叫了安叔去操办翻修的事宜。
招牌名为满福记，无他，图个喜庆。
火锅制作不需要技艺特别精湛的师傅，这是郑清婉深感欣慰的一点。要知道，当初为了让满座楼的口味更上一层楼，她可是让安叔和来福花重金请了各个菜系的名师。
这些名师在熬制火锅底料时又发挥了显著作用。虽然此时人们有吃涮锅的习惯，但是举国上下尚未有一家专门的火锅店。名师们清楚自己开天辟地的重任，加上郑清婉的重金悬赏，于是纷纷献上自己的独门秘诀，几番筛选增益后，郑清婉才拍板定了最终的四大经典锅底——麻辣，三鲜，清汤，番茄。
时人未有吃番茄涮锅的习惯，名师也是在郑清婉的指示下才琢磨研究了出来。
除去这些不出错的经典口味，时下最兴的菊花锅，郑清婉也没有错过。
与满香阁当初采取的营销手段不同，满福记采取的是试吃活动。一两银子报名试吃，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要是没赶上报名，在满香阁的消费积分攒到一定限额是可以无偿获得满福记的试吃机会，全场皆免费供应。
效果是出乎意料地好。
火锅本就是不论阶级地位，老少咸宜的吃食，既然要做，那就花钱做到最好，她是谁的钱袋子都不想放过。
所幸，她样样重金砸下去，件件都听了回响。
谢毓进了八月也一直早出晚归，夫妻俩虽天天在同一屋檐下，见面说话的次数却少了许多，连王妃都看不下去，劝郑清婉要多多照顾谢毓休息。
郑清婉面上无不应，实际每天等不到谢毓自己就睡着了，等到她醒，谢毓又不见了人影。甚至有几天，谢毓压根就没回来。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中秋家宴的前一天，郑清婉难得睁眼之后看到谢毓穿着寝衣还在房间里倚窗看书。
“景之什么时候醒的？”她起身来到谢毓的身后，俯身去看他书上的小字，随意地问道。
她凑谢毓很近，近到谢毓能够嗅到她的发香，清甜的茉莉，干净又纤软。
他把书放下，自然地把郑清婉轻揽入怀，隔着薄薄的绸衣把手搭在她的腰上，低声说道:“刚洗漱完，偷懒没去晨练，在这看会儿闲书。”
谢毓仍穿着郑清婉亲手做的寝衣，面料丝滑柔顺，看样子没说假话。
郑清婉往窗外瞟了一眼，“从前下小雨都得出去打套拳才罢休，怎么今日天光大晴却犯起懒了？”
“嗯。”
谢毓没继续她的话说下去，另讲起了旁事:“茗瑞的货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你那铺子正式开门待客，定下具体日子了吗？”
“还没呢。满福记连牌匾都没做好，最快也得八月底才能。”郑清婉把谢毓的手拾开，招呼了玉画进来洗漱，嘴上不停道:“我还给专门留了大包间，到时候王府一家人都能去吃。”
“八月底啊”谢毓想象了一下那个热闹的场面，声音不免夹杂着一丝怅然，“可能得再等一段时日了。”
“为什么啊？”郑清婉掬温水醒了醒神问道。
“”
谢毓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书，像是没听见郑清婉的问询。
“问你话呢！”她吐掉漱口的水，语气不满地说道。
他复拢她入怀，并拿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那粗砺短硬的胡茬扎着她娇嫩的肌肤，让她下意识地将他推远:“疼。”
郑清婉这才正眼打量起他，见他眼下青黑，下巴冒起青茬，伸手去摸了摸，纳罕道:“事忙到连剃须都不能了？原先赈灾回来奔波数日都比现在干净。”
他不动，任由她温凉的手拂过，低低地叹了一句:“皇上近来多梦魇心慌，要我日日守在明正宫，我也是今日才得空，还没来得及。”
金吾卫乃皇帝亲卫，不受虎符调度，只听命于皇上，亦有专人驻守宫殿。谢毓身为统领，龙体抱恙，是必须亲自驻守，以防万一。
皇上先前就是因为不再那么信任谢毓，又恐谢毓利用职权谋取便利，才想探探谢毓的口风，看是否可以将谢毓平调至六部。
听谢毓这么说，郑清婉的手立马蜷了回来，心里一惊，是了，要是她没记错，原书最后皇上被害也是从梦魇开始的。
可现在蕊姬进宫不过月余，万不能那么快啊。
“所以，满福记待客得再等等。”他不再卖关子。
郑清婉此时完全不把满福记开业放在心上了，她忙问道:“太医怎么说？”
她到底存着一点念想，希望只是普通的梦魇。
“查不出病因。开了安神的方子，要皇上注意休息，但总不见好。”
谢毓说着把书倒扣在桌上，用手按了按眉间。此时郑清婉才看清书的封皮上写着梦宁益方。
他的声音倦极:“皇上身体一向安泰，殿里上上下下都查过了，这梦魇来得实在蹊跷。皇上已经着人叫了宝华寺的僧人，要是再不见好就让其在外诵经祈福。”
梦魇心慌之后是间歇性地头疼欲裂，而后头疼的间隙慢慢缩小，最后诱发中风偏瘫，一步步推向死亡。
郑清婉呼吸一窒，暗道果然蕊姬入宫就代表着时间线的收紧加快，可她还没来得及阻止什么，皇上的梦魇竟然就已经严重到需要高僧祈福的地步了。
原书中，蕊姬入宫半年，皇上才有了轻微的梦魇症状，初时，皇上没放在心上，仍与蕊姬成天厮混，甚至于会叫来其他新进宫的美人一起。以至于后期头疼得实在厉害才叫了太医来治。
太医来治，自是也没治出所以然来。毒已侵入骨髓，况，崔若瑾后期利欲熏心，为了一击即中，瞒着谢毓让蕊姬给皇上下的毒是无解的慢性药，可以被缓解延长一些寿命，但是只要不坚持，毒发会比原来更快。
其他慢性毒或多或少会被其他药物而克制缓解，但这个毒很微妙。是崔若瑾处心积虑特意为皇上找来的。常人中毒，兴许还能多活两年，但皇上几乎就是按照毒发的时间线在走。
因为这个可缓解的法子就是每日大量活动。
皇上养尊处优惯了，出入都有轿子抬着，别说大量活动，一天中脚可能都没落地走多少步。
并且，太医院为了保重龙体，医嘱往往是让皇上卧床修养，躺着躺着，人就躺没了。
郑清婉看过原书，是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知道解决措施的，可是她很难对皇上直接讲。皇上对她不够信服，只会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要是她说的不好，兴许还会被皇上怀疑，她不想步原身的后尘。
她倒也可以告诉太后，但是太后只怕也和皇上一样的态度。太后是疼她，可是太后更疼自己的儿子。
而且，大量运动究竟是怎么一个大量，原书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指标，只是皇上弥留之际，崔若瑾坦白了所有的一切，提到了缓解的法子。
郑清婉仿佛走到了一个死局里面。
“我少时在北地，有一段时间也常常梦魇心慌，爹爹知道了，送了我一只小狗，天天陪着它玩，睡得也香甜了许多。”她说得半真半假，大意表达得真切。
虽没有说非要皇上抱养一只，她想讲这话也是想探探谢毓的口风。
谢毓不疑有他，拍了拍她的手道:“抚远大将军深谋远虑，用这个法子对付当时半大的你最管用，只可惜”
只可惜天妒英才，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将帅，却折戟于皇位的更迭中，才堪堪刚过而立之年。
谢毓止了话头，不欲提起伤心事，只把怀抱收紧了些:“也有太医提议，说让皇上多多活动，对睡眠有裨益，但皇上不听，总想着吃药便好，今年围猎也因着取消了。”每年九月北巡秋狝，行围二十余天，是不成文的礼制和规矩。
郑清婉又把事情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蓦然觉察出不对，皇上虽然不爱动，但往年崴脚不能围猎，秋狝都是照常举办的。而且原书中皇上也没有因为梦魇心慌就停办。
她起身，从他怀里出来，凝着他的双眸问道:“那今日你不入宫，可是皇上身子好些了？”
谢毓缄默许久，终半晌说道:“明日就是中秋家宴，皇上的身子必须得好些，我在宫里，总有人揣测，若瑶不要多虑。”
他暗道郑清婉心细，目中又不觉流露出深浓的忧虑。
其实皇上梦魇心慌是假，真正让谢毓日日在宫的是太子的情况不算好，皇上不想让朝臣知晓，只能拿梦魇当障眼法。
后宫的天儿，怕是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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