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酸菜鱼
“世子，这是八公主做的赛蟹羹，您快试试。”
云峥咳嗽数下后坐起身来，面前的大号土瓷碗里是慢慢的赛蟹羹，羹汤浓白粘稠，鲜香扑鼻。
瓷白的勺子轻轻搅动，露出底下藏着的微黄肉丝，云峥仔细一看，赛蟹羹原来就是鱼羹，里面浓白的絮状汤汁不是勾芡，而是细软的鱼茸。
闻着扑鼻而来的鱼肉清香，云峥喉咙轻轻滚动，没有鱼腥味，也没有反胃的感觉，和那天的鱼汤一样……
很香，很想吃。
舀上一勺，在七玖担忧又期盼的目光中，鱼羹被放入口中，丝滑浓香，云峥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舌尖，却舍不得吐出来。
眉头微皱，咽了下去。
随后扑在舌尖的鱼鲜冲淡了刺痛，嫩滑浓稠的鱼羹顺着喉咙，一下子就滑进了胃里，绞痛异常的胃立刻得到了缓解。
云峥似乎感觉有一股清凉自口中流入，风寒带来的头胀感立刻烟消云散。
再舀一勺沉在羹汤底部的鱼肉丝和春笋丝，春笋丝口感清脆，给软嫩的鱼羹增添了独特的风味，鱼肉丝是在热油里滑过的，猪油的肉香浸到了鱼肉里，外皮炖煮得软糯，内里却仍旧鲜嫩。
云峥拿勺的手顿了顿，随后垂下眸子，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他舍不得停下来，若非长久的教养他当真会狼吞虎咽。
眼前的鱼羹的确对得起那赛蟹羹的名字，鱼肉比蟹肉还嫩滑，鱼羹的鲜香比之秋蟹丝毫不差。
硕大的土瓷碗不过片刻，就只剩薄薄一层底，云峥的速度慢下来，不舍地慢慢品尝剩下的鱼羹。
他感受着体内的暖意，有些恍惚道：“七玖，你说八公主怎么做到的？”
这样一碗美味至极的鱼羹，谁能想到竟是出自六岁稚子之手？
七玖道：“世子，我打听过了，那八公主的生母曾经是皇上身边专门侍弄吃食的贴身宫女，后来那宫女起了不该有的念头，这才有了八公主，不过也因此惹了圣怒，尚在孕中便入了禁宫，到死……都在禁宫中，所以八公主会做菜，也不奇怪。”
云峥垂眸，淡淡道：“以后莫要擅自打听她人私事。”
“七玖知错。”
不奇怪吗？
大概吧。
六岁便能将厨艺做到这般登峰造极，天赋异禀，独居禁宫也从未放弃。
而自己……云峥悄然握拳，沉寂的心中忽地升起一股斗志，他不该这般自甘沉沦，镇国公府还在等他回去。
他端起土瓷碗，将剩下的鱼羹一饮而尽。
淡棕色的双目藏了星星点点的亮芒，云峥唇角微勾，温声道：“七玖，去把我的剑拿来。”
此时，遥远的禁宫中，天赋异禀从未放弃的叶遥正手足无措，因为九皇子在她面前一下就哭成了泪人。
她不能理解，小孩怎么总能说哭就哭，还哭得这么快这么多眼泪！
手忙脚乱用衣袖替叶宁擦掉眼泪，连忙解释道：“你不要哭了，我没有背着你吃好东西，我在锅里给你留了最好吃的。”
“真的？什么好吃的？”
哭声的眼泪都戛然而止，叶遥看得叹为观止，而叶宁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催促她。
“是什么好吃的？我就知道好朋友肯定不会忘了我的！”
叶遥：“……”
心虚的同时又有些无言，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至于有没有忘……
咳，幸好锅里还剩了小半碗赛蟹羹。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叶遥心虚地笑了笑，拉着九皇子进了厨房，将锅里剩下的赛蟹羹全盛给他。
“你看，这是我花了一个早上才做出来的鱼羹，这里面是我一点点刮出来的鱼茸，还有细细的鱼丝，一点鱼刺都没有，味道比螃蟹还要鲜甜嫩滑，这些全都是你的。”
清淡却十分诱人的鲜香扑面而来，叶宁抱着碗大大喝了一口，鱼茸羹汤顺滑，里面的鱼肉丝和笋丝又多了几分嚼头，香味直冲脑门让人停不下来。
“好好喝，太好喝了，叶遥你真好，给我留了最好吃的。”
忽然，他想起自己掉在外面的东西，三两下将鱼羹喝完，兴奋地拉着叶遥往外跑：“我也给你带了东西。”
这是他送给第一个好朋友的第一份礼物！
叶宁心疼地捡起地上的锦布袋子，宝贝地地拍了拍灰尘，期待地递到叶遥面前。
他有些紧张，忐忑道：“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叶遥接过布包，布包也就一个土瓷碗的大小，但拿在手里很是实沉，轻轻一按还能按出一个坑。
这是什么？叶遥也期待起来。
她郑重的把布包放在石桌上，仔细地解开一看，这里面全是……
“大米，是大米！”叶遥欢喜地拈起一小戳米粒，颗颗饱满莹润，凑近一闻能闻到一股清爽的米香。
是她心心念念的大米！
忽然，她想起上次吃饭时，曾说过一句要是有米饭就好了，原来……这句话被她的好朋友叶宁悄悄记住了。
叶遥感觉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怎么样，你喜欢吗？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叶遥重重点头：“喜欢，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这是今天她收到的第二份礼物，第一份是云世子的早膳，不知道她和云世子，算不算是朋友了呢？
叶宁自信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昨晚我回去吃了酱汁拌饭，果然和你说的一样好吃，你肯定也喜欢吃。”
叶遥看着眼前的大米，立刻拍板道：“今天中午我要做酸菜鱼，我决定了，再做一个鱼汤泡饭！”
饱满柔软的米饭浸满酸菜鱼的酸汤，肯定非常好吃。
“酸菜鱼？鱼汤泡饭？”叶宁高兴一笑，有很快垮起脸欲哭无泪。
他苦恼又着急，眼眶都急红了：“可是，我不会吃鱼啊，每次吃鱼母妃都会给我挑刺，不然会卡喉咙的。”
“我……”才四岁的小皇子对了对手指，低声道：“我害怕鱼刺。”
叶遥噗嗤一笑：“放心吧，我保证能让你吃到好吃又没刺的鱼。”
“真的吗？”叶宁犹豫地皱眉，挑刺有多麻烦他是知道的，难道好朋友好给她挑鱼刺？
不行不行，她比自己还要瘦小，怎么能什么事都让叶遥做呢？他都长大了。
叶宁纠结得眉头打皱，最后决定自己一会儿少吃点鱼，多吃点鱼汤泡饭就好。
可是……
想通的叶宁再次迷茫：“鱼从哪里来啊？”
叶遥伸出食指，指向荷花池道：“从那里。”
叶遥手指一放入水中，水里藏着的大鱼小鱼就蜂拥而来，在她面前使劲扑腾。
“哇！”叶宁吃惊地看着这一幕，惊讶得说不出话。
池子里多数都是巴掌大的小鱼，叶遥挑了半天，才从里面找出一条稍微大一些的草鱼来。
在叶宁的惊呼和夸赞声中，叶遥利索地将鱼处理干净，鱼骨鱼头放在旁边腌制，鱼肉切片放入碗中，加入盐、姜片、淀粉和料酒进行腌制。
趁着腌制还要放些时候，叶遥从布袋子里抓了一把大米，淘洗干净后找出蒸米饭的蒸笼，把米饭给蒸上。
腌制后的鱼肉愈发鲜嫩剔透，还多了几分q弹晶莹，鱼片里的小刺叶遥也照例去掉，对经验丰富的食修而言小菜一碟，根本不用担心鱼刺卡喉。
腌酸菜和酸萝卜热油下锅，噗的一声响后浓烈的酸味布满整个厨房。
“好酸。”叶宁噔噔噔走远了几步。
叶遥笑了笑，接着将姜蒜等调料一一放入锅中炒香，加入鱼肉鱼骨两面煎黄，两大勺清水下锅，大火煮开。
煮汤底的时候将春笋切丝，等汤底沸腾后，将春笋当做辅菜放入锅中煮熟。
再大火熬煮一刻钟，转为小火。
此时鱼骨熬制的汤底香味已经传出，叶宁又巴巴走回早前，眼馋地盯着锅里的鱼汤。
“好香啊。”
汤面上浮着些许酸菜叶子，还有嫩黄色的春笋丝沉沉浮浮。
汤勺搅动，一层金黄的油脂下面，是熟悉的浓白，两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看着格外诱人。
叶宁吸着鼻子使劲嗅了嗅，顿时瞪大了双眼。
他想不明白，方才那般浓烈刺鼻的酸味，怎么就变得这么香了？
酸菜的酸味和鱼骨的鲜香完美地融合，过度的酸味在熬煮中变得柔和，这酸味就像猫爪一样挠人，只是闻一闻便觉得口舌生津，恨不得立刻喝上一口。
才吃过早饭没多久的胃口，顿时又被打开了。
肚子不甘寂寞地咕咕叫起来，好香，好想吃！
“汪汪汪！”连小狗都闻到香，哈着气口水直流，蹲在灶前疯狂甩尾。
叶遥满意地看着金黄的酸汤底，将鱼肉片均匀地洒进汤中，木勺轻轻一搅，鱼片便被浓厚的汤汁团团包裹，晶莹剔透的鱼肉迅速变得微卷，嫩生生地在汤中翘起一个个小角。
鱼肉熟得很快，叶遥减小火候，只需用小火和汤底的温度，静候片刻便能将鱼片烫熟。
金黄的汤底中多了一抹抹雪白鲜嫩，看着很是漂亮，但好像少了点什么……
叶遥余光瞥到旁边的叶宁，今日叶宁穿的是一件绿色的袍子，她忽然灵光一闪，汤里少了点绿色。
“我去去就回，不要让白虎偷吃哦。”
叶遥一阵风似地跑出去，很快来到竹林中，找到昨天采摘野葱的地方，希望那里还能掐出一点葱来。
绕过一丛竹子，一抹绿色映入眼帘。
叶遥惊得目瞪口呆，看着眼前长到巴掌那么高的野葱，她使劲揉了揉眼再次确认，这就是她昨天刚摘过的那丛野葱。
这……
这才一个晚上，怎么就长出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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