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卖号

明光在群里问大家有没有亲友想买号的，有的可以联系他。

        引来一片挽留。

        “不是，好好的怎么就要a游了？”

        “你走了小九怎么办啊？”

        “别冲动啊，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开解开解。”

        “敌对还没倒呢，你怎么好先跑路？说好的熬也要熬死他们的。”

        明光看到熬死敌对这里忍不住弯起嘴角，然后在群里一一回复。

        “就是感觉这游戏太肝了，我累了，想把生活的重心调整到现实中去，我还要照顾自家猫祖宗呢，后边就是想健身，多看点儿书。”

        “她也有自己的帮会和朋友啦，会有人对她好的。”

        “没有什么心事，就是累了，想休息了。”

        “没关系，还有你们在，我相信你们可以继承我的遗志，打死他们或者熬死他们。”

        “而且号不在了，我人还是在的，你们也有我的联系方式，要找我随时戳一下就行。网线没断，聊天也很方便，还是可以跟大家一起水群当复读机。”

        明光玩游戏比九霄灵光，也舍得小氪，在九霄建号之后几个月才建的铁衣号比九霄自己的神相还好很多。装备不错，时装坐骑也尚可，而且号还挺红的，出过不少东西。

        人缘也比九霄好，至少在帮会里，可以算得上明光朋友的人，可比算得上九霄朋友的人多得多。因此他在自家帮会群发了售卖公告之后只收获了一堆挽留，没有获得有求购意向的买家。反倒是在原先固定队群这边得到了回应。

        沐雪刚好有朋友想买个铁衣，就给明光牵线搭桥，让他们加上好友自己私聊，离别虽然没有到来，但序幕已经缓缓拉开。

        卖号对于很多玩家来说，是一个很好的终结方式，它意味着以金钱交易的形式，一次性买断自己在游戏上的所有投入，也切断了自己再往游戏投入时间、精力、金钱和感情的路径。

        尽管玩游戏时的投入在卖号时大多是入不敷出，在消费时就要告诉自己购买的是服务体验，花的钱卖号时能够回来一半都要谢天谢地。但对于金钱投入较多的玩家来说，不失为一个回本的途径。

        九霄自己是个养成式的玩家，自己玩游戏的号，即便自己不想玩了也不舍得卖。一方面是她在游戏里的金钱投入并不多，号也不是很值钱；另一方面则是自己对自己亲手练出来的角色充满了感情。

        从建号开始，起名就要纠结很久，捏脸也要耗费半天，然后一点一滴做任务升级，从零开始学做装备，镶嵌宝石，强化装备，点技能，点修炼，选择好的打铁方案，打本来自我提升，看游戏攻略……再加上代入角色身份之后在主线支线中经历的悲欢离合，以及因为游戏而跟其他人产生的交集和故事，愈发让人难以把游戏角色当成一组没有任何含义的电子数据。

        尽管它本身就只是一段数据，在游戏开发商的协议中，保留的期限可能还不超过十二个月。

        明光急于脱手，开价并不高，买家也是爽快人，并不拘泥于在原本的价格上再添屠龙刀，两人很快谈拢了价格和交易方式。

        明光想着自己号上的铜钱自己单独卖掉，包裹里的值钱物品也迅速处理掉。碍于此前跟九霄发生的不快，他没有说什么让她继承遗产之类的话，只是在群里提了下自己的卖号进度。总的来说，离别的倒计时已经在运转。

        明光帮会群里的固定队友在自己挽留失败之后，纷纷来找九霄，让她出面挽留。哪怕九霄并不被他们视为朋友，或者还私底下给她扣了个害明光离开的大锅。

        游戏里有一种比较常见的现象，当一个人说自己要a了，他的亲友们纷纷会找上他们认为这个人最重视、最有可能留下他的人去当说客。

        其实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一个人要离开，那肯定是他自己想离开，与其找别人去挽留，不如自己直接去挽留。

        二木也来私聊了九霄，褪去以前想撩九霄的暧昧，以明光朋友的立场，希望九霄去挽留明光。

        这并不是第一个来的说客，之前梦鱼也来说过一次。

        他们觉得九霄去说一下，明光肯定会考虑留下。

        二木：“你就留他一下呗，他刚开始玩这个游戏就是你带着来的，你们又是现实朋友，说什么都比我们这些普通网友管用。”

        九霄的态度很客气，却并没有如二木所愿。“我并不觉得你们在他心里只是普通网友，实际上在玩这个游戏之前，我跟他也就是现实里认识，也不会有太多交流，反倒是一起玩游戏之后话题多了起来，后来他一直都是跟你们固定队，跟你们相处的时间还更长些。”

        至于他俩之间发生的不快，她没有跟明光帮会群里的人说过，现在更是没有必要再提。

        二木并不认同她的说法，“话不是这么说，你试都不试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没有用？而且他走了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二木很清楚因为游戏结交的朋友关系有多脆弱，一旦脱离了游戏这个平台和游戏□□同的话题，很快大家的时间就会被别的事情占满，话题越来越少，到最后甚至无话可说。

        九霄的角色挂在五重溪的凉亭，夕阳从芦苇间蔓延开来，颇有几分“长亭外，古道边”的意味。逆水寒的地图没有非常适合送别的地方，主线故事总是在强调相遇，大概就跟逆水寒宣传语那句“所有江湖偶遇，都是宿命相逢”说的一样，相遇是一种宿命。九霄记得顾惜朝和戚少商相遇在棋亭酒肆，息红泪和戚少商初遇在大名府，却记不得他们在哪里决裂，在哪里分道扬镳。也可能是游戏的寿命还不够长，玩家没有选中一个地方作为送别的最佳场地。

        “我确实会很希望自己的朋友能一直跟自己玩下去，但是这个愿望的前提，是他玩得很开心。如果他觉得玩游戏不开心，单纯为了陪我勉强玩，就没有意思了。还不如尊重他的意愿，这样他以后回忆起这个游戏的时候，多少还能有点儿温暖的回忆。”

        也免得最后相看两相厌，把最后的好感都消磨殆尽。

        九霄不知道明光帮会的小伙伴会不会觉得自己薄情，面对即将远离的朋友，不挽留也不表现出依依不舍，仿佛他们之前一唱一和女扮男装都是假的。

        毕竟他们曾经关系十分亲近，九霄被打了会找明光嘤嘤嘤，明光会默默收下九霄做的血刃令，两个人一起选个合适的时机去做追踪令满世界追杀九霄的仇人，把他送进心魔。九霄也会上明光的号去四处帮小号的忙，打怪做任务。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游戏里最好的朋友，理所当然也会一直是现实里的好朋友。

        只是人的感情就是如此的脆弱，培养感情需要日复一日持之以恒地输出关心和善意；毁掉感情却只需要三言两语，一个小小的举动，并且覆水难收。而不管大家愿不愿意承认，朋友其实就是阶段性的，一个人可以陪你一段时光，下一段时光就未必会继续陪伴。

        九霄并不是不记得明光的好，但是她也无可奈何，只能慢慢在心里说服自己，朋友离开是常态。

        好在生活就是总是会有新的事情来占据自己的注意力，九霄他们帮会的敌对也开始去海岛玩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九霄开着奶妈，随时准备着跟敌对打架的时候奶人。原先的物资转移到不打架的和平号身上的套路已经不适用了，九霄开了一些跟帮会看起来没什么关系的小号，在身上留了必要的生存物资之后就把其他东西都转移到小号身上，避免打架失利时被敌对洗劫一空。

        这天九霄帮会的小号在海岛被杀了，他们几个在线的看到帮会频道弹出的击杀消息就火速前往海岛集合，从沼泽开始追杀敌对，把对面的血河追得跳进水里不出来。

        然后几个人把人家包围了，一边在当前频道打字。

        “我建议您还是出来吧，呆在水里早晚也会三维掉光死翘翘，不如上岸来我们打个痛快。”

        “杀小号的时候您不挺威风的嘛，怎么现在缩进水里当乌龟呢？”

        血河选了九霄站的那边想要突围，他想的很好，九霄是奶妈，没有攻击技能，也拦不住他，只要很快解决了奶妈，自己跑路就不成问题。

        他从水中一跃而起，□□斜挑向九霄，本该是九霄被挑飞血溅当场。

        偏偏清殇刚好骑着马跟随过来，把他定住了，血河交了解控想上马跑已经来不及，其他几个人围过来，最后还是跳了击杀公告，九霄他们捡了血河掉的东西还要感慨他真是个穷鬼。

        几人当机立断离开海岛，不给对方喊人报复的机会。

        九霄：“清殇来得可真是时候，这崽种还想杀我，没想到杀人不成反被杀。”

        清殇：“就知道杀小号的废物罢了。”

        游戏极大程度地缓解了九霄求职的焦虑和对人际关系的困扰，但这并不意味着既定的离别不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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