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北野大队的噩梦
北野这个大队，下辖四个标准编制的181人的步兵中队（中队部19人，三个54人的步兵小队），一个机枪队（含弹药队，共四挺重机枪）40人，一个骑兵中队94人，外加中队部和运输队30多人，总人数确实不到900人。
按照日军精锐野战部队编制，这个大队还应该配属两门步兵炮，重机枪也至少是8挺，步兵中队的人数也要比现在高。不过，关东军现在根本没有这么多武器装备部队，原指望沈阳兵工厂武器库，但爆炸之后那里已经成为废墟，没有半年的时间是无法恢复生产的。
抛开武器因素不谈，北野大队的战斗力远远达不到17个常备师团步兵大队的战斗力，原因很简单，部队原来就是南满铁路沿线的守备队而已，属于警察性质，而且为了应付东北的局面，还大量招收在东北的日本移民和退役军人扩了编，扩编后也没有好好训练过就要拉上战场。士兵无论是战术素养，还是射击技术等等指标都要差上一截。
当然，这一切北野是不愿意承认的，他手底下小林、羽田、稻垣、木下四个步兵中队长也不愿承认，因为他们对刚才的失败都很不服气。
作战准备会上，首先判断的是支那守军的兵力，应该在一个步兵连左右兵力大约120余人，训练有素，从轻机枪的数量看，这应该不是寻常的义勇军，很有可能是从锦州派出来的东北军正规部队。
“情报部门这些混蛋！”说到这里的时候被打残的小林大尉愤愤不平。
“小林君不必如此，”北野少佐安慰道，“中队勇士们的牺牲不是没有价值的，我会砍下对面所有支那军人的头颅祭奠帝国勇士们。好了诸君，都说说想法吧！”
小林自然最有发言权，他说道：“支那人的防线看似坚不可摧，但兵力太过单薄，尤其是正面，从枪声判断，只有一个班的兵力防守。负责保护两翼安全的兵力也不多，每一处阵地连一个排的兵力都不到。”
小林说到这里，其他几个中队长脸上都露出鄙夷的神态，支那人就这么点兵力，竟然把你打得灰头土脸，你的部队和饭桶有啥区别？
北野问小林，“你对下一步进攻有何建议？”
小林建议的是，为了减小伤亡，部队最好在夜晚集中兵力袭击支那军最薄弱的两翼，尤其是獾子洞阵地西侧。若能突破这一点，支那军防线非崩溃不可。
小林的建议立刻遭来其他三个中队长的强烈反对，事实已经很明显了，支那人就这么点可怜的兵力，如果一个大队还需要这么费周折的话，即使胜利了也会被同僚耻笑的。他们纷纷请战，就以三个中队重新攻击支那人所谓的三处阵地。
北野还有些犹豫，羽田急了，“北野君，部队刚刚遭到失败，如果不能从原来失败的地方战而胜之，对士气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如果北野君有顾虑的话，卑职愿意从铁路正面实施攻击！”
稻垣和木下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羽田这家伙就是爱耍心眼，铁路正面支那军的兵力严重不足，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拿下。可笑这家伙还一脸的悲壮。
北野终于点头，不到万不得已，他也希望从正面战而胜之，不然自己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好吧，我命令，羽田君负责攻击中路，稻垣君攻击孙庄、木下君在獾子洞，机枪队给各中队一挺重机枪作为火力支援。”说到这里，北野看了看表，“现在不到两点，我希望在半个小时后，大队部可以在沟帮子火车站向上面报捷！诸君，拜托了！”
“等等，北野君，我们干什么呢？”骑兵中队长大冢大尉很不满。
“骑兵队兵分两路，从支那军主阵地两侧迂回，绕到后方作为疑兵。记住，这一代地形不适合骑兵冲击，请大冢君不要让部队做无谓的牺牲！”北野看来还是很忌惮对手的预备队和机枪。
“嗨！”大冢中队长没说啥。
“诸君，都去准备吧，十分钟后，发起攻击！”
和日军不同，沟帮子阵地上，战士们都非常兴奋，因为他们看见了自己正面七零八落的鬼子尸体。
但是支队几个领导兴奋不起来，因为残酷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冯伟宁带着警卫班（一挺轻机枪）沿着沟营铁路边上的交通壕，快速来到三排阵地大孙庄前。
因为这里其实是正面防御的薄弱处，一旦阵地有失，日军完全可以依仗人多的优势，以一部兵力就地牵制三排，然后只需派出一个小队的兵力，就可以长驱直入。
他刚到阵地，排长赵正清就向他报告，鬼子正在调动兵力。
冯伟宁马上拿起望远镜，仔细看了一会儿后，侧身对赵正清道：“给我接一排！”
方天意在电话中倒是比较乐观，“头，看样子鬼子是准备和我们斗一斗了，我正面的鬼子有一个中队！”
等接通二排那边，得到的也是这个答案，冯伟宁放下电话后，没有说话，在三排指挥所里来回走了几步。
“不对！骑兵，鬼子的骑兵！给我接支队指挥所！”冯伟宁忽然提高声调。
接电话的是邓郁，郭志超已经到獾子洞阵地去了，他要亲自担任炮兵观察员，用电话指挥后方的炮兵。
“你马上找到苏日勒，让他派出侦察哨，一定要摸清鬼子骑兵的动向！”虽然邓郁现在和他平级，但过去是老部下，冯伟宁语气不客气。
“是！”邓郁点头。
“慢着，让小魏和蒋大武各派出一个班，在阵地后方警戒，发现鬼子骑兵后，就开枪射击！”
邓郁问道：“这样效果不大吧。”
“他们是疑兵，让鬼子摸不清虚实！”
“明白了，我马上去！”
此刻，三个步兵排阵地上，所有火力全部就位，每个排都有两挺重机枪和八挺轻机枪，除了步枪之外，班长以上干部全部都有连发驳壳枪。就火力而言，一个步兵排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半部队的一个连，加上依托坚固的工事以逸待劳，注定了北野大队的这一次进攻，又是一个悲剧。
但是日军并不这么认为，为了鼓舞士气，部队一边集结一边开始高唱，“朝霞之下任遥望，起伏无尽几山河……”
三排阵地上，冯伟宁听到日军那边的歌声后问赵正清，“他们唱的啥？”
“队长，这是关东军军歌。鬼子要进攻了！”赵正清恭敬地回答。
“是吗？走，到阵地上去，我教你们唱一首歌，保准把鬼子比下去！”
赵正清大喜，赶紧前头开路，带着冯伟宁来到阵地上，“弟兄们，队长来看大家了，他要教咱们唱歌，把小鬼子给压下去！”
“好！”三排阵地上欢呼一片，战士们趴在掩体上，笑得很开心。
“我这首歌，叫做《义勇军进行曲》，来，我唱一句大伙跟着唱一句！”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当战士们开始有些不搭强调地唱起来的时候，冯伟宁很满意，这首歌就是好，歌声一出，精神面貌都不一样。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令三排战士没想到的是，相邻一排阵地那边居然也唱起来，也是这首进行曲，不大一会工夫，所有阵地上全都唱起来。
在双方士兵的歌声中，三个中队几百日军开始整理队形，在各中队长的指挥下向三个排的阵地开来。
北野本来打算让已经打残的小林中队在后方休整，作为预备队。但架不住小林大尉苦苦哀求，而且孙庄阵地也十分重要，他最后答应，让小林作为稻垣中队预备队。
也就是说，在三排正面，日军兵力达到两百五六十人。好在郭志超已经让两门迫击炮赶了过来，在沟营铁路南边正在构筑阵地。这里可以轻松覆盖日军的进攻路线。
由于刚才吃了大亏，日军动作很缓慢，没有大摇大摆攻击。每一个小队都是步兵一边放枪一边前进，在一个地方暂时停下来后，等待轻机枪跟进，轻机枪上来射击几梭子的时间，步兵又继续前进。
这个时间，冯伟宁正好可以从容布置兵力，他的方针很简单，火力全部前置，但是留下三排两个班作为预备队。
“队长，警卫班的弟兄还要负责您的安全，还是让我的弟兄上吧。”赵正清请求道。
“什么你的我的，你和我现在都要在最前沿，警卫班当然要上！别废话，我带警卫班，你带一个建制完整的班分守两翼，中间用机枪撕开鬼子！”
“是！”赵正清一个立正。
狂妄的稻垣大尉还不知道，他的部队正在小心翼翼地进入到中国人的火力射程内。
也许是对兵力的自信，他根本没有留预备队，三个小队完成展开后，在一挺重机枪的掩护下开始了正式进攻。
不过，那一挺重机枪没能疯狂多少时间，因为两门迫击炮刚刚架设完毕后，就从望远镜里锁定了他的位置。
日军进入一百米射程后，随着冯伟宁手里的步枪一响，三排阵地上所有轻重机枪全部开火，死亡弹幕带着呼啸将稻垣中队前进的路线全部封锁，最前面的十几个日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全部扫倒。
尤其是三排阵地后方那两挺重机枪，简直就是日军的噩梦，一开始由于天气太冷，还打得断断续续，不到一分钟，从枪口就喷出了两条愤怒的火舌，火舌中射出的鞭子一样的弹链在日军两个小队的冲击阵型中肆无忌惮展开屠杀。
泥水、血水混着日军尸体很快就摆满了一地，中间还有鬼子伤兵歇斯底里的呻吟。
稻垣大尉此刻的惊讶简直无法形容，支那人居然装备了重机枪？小林你这个猪，半个中队的兵力损失都没能让对手暴露全部火力，上当了！
稻垣紧急指挥身边的重机枪，试图调转枪口压制敌人火力，可机枪刚刚射击不久，空中就传来熟悉的炮弹呼啸。稻垣大尉和身边下属们全都懵了，还是一个士兵全力扑上来，“小心！”
两枚82mm口径先后在重机枪阵地上爆炸，碎片和气浪瞬间就将稻垣和重机枪包围，扑到他的那个士兵当场被炸死，重机枪也被彻底炸废，零件旁边还对着几名士兵的鲜血淋漓的尸体。稻垣大尉被一块滚烫的弹片杀进大腿，疼得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冯伟宁在望远镜里看到日军重机枪被炸废，大喊一声，“打得好！”
没有重机枪的掩护，日军的进攻更加被动，三排阵地宽达两百多米的正面上，一队队的鬼子像地里的庄稼一样被整齐收割，各小队幸存的士兵被死死压制在冲锋道路上毫无遮拦。
士兵们疯狂呼喊着掷弹筒的支援，可掷弹筒此刻连个掩体也找不到，一个掷弹筒手勉强直起身体，刚刚装填就被打成筛子。
两门迫击炮现在完全活动开了，干掉日军重机枪后，他们重新瞄准，将炮口对准了那些伏在前方的日军。这一次不需要瞄准，只需要将炮弹及时扔到鬼子的人群中就可以了。
日军稻垣中队一边冲锋，一边还要提防来自空中和地面的双重复合火力，伤亡数字顿时急速上升。很多鬼子本来已经伏在地面上躲过了轻重机枪的打击，可又被迫击炮弹毫不留情地炸飞起来，有些鬼子听到炮弹的呼啸准备躲避，却被射来的密集弹雨打得满是窟窿。
其实，三排阵地前虽然人潮涌动，可战斗场面并不激烈，日军的扇面冲击被两挺重机枪、八挺轻机枪死死压制，别说冲锋，就连简单的还击都非常困难。更困难的是，连匍匐倒地都无法做到，因为那该死的大口径迫击炮弹会不时在身边爆炸。
三排战士们看到鬼子狼狈的样子，个个欢呼雀跃。冯伟宁命令士兵，全力瞄准日军冲击线路，只要有人抬头就开枪。
稻垣中队的士兵们很绝望，抬头会被打死，卧倒又会遭致冷炮袭击。眼见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不是倒下就是飞起来，几个小队长开始歇斯底里起来，后面指挥的长官都在干什么？他们怎么还不调整进攻方案？
战斗刚刚开始，日军指挥官北野就已经快疯掉了，本以为这是一次志在必得的进攻，没想到支那军阵地上竟然冒出这么强大的火力密度，他们居然还有迫击炮？
想到这里，北野产生一种想扇自己耳刮子的冲动，因为进攻獾子洞的木下中队也是在兵力还未展开就遭到敌人密集炮火的杀伤，整个部队乱作一团，连自保都困难，进攻更是无从谈起。
而夸夸其谈的羽田在进攻中也是一筹莫展，他亲自督战，派出几个小队轮番攻击铁路正面，可他的命运并不比之前的小林中队好，短短几十米的铁路成了整个中队的地狱，进攻还不到十分钟，上面就多了几十具尸体。
这么大的伤亡数字，显然是羽田中队长没有料到的，还在他还比较精明，马上就让旗语兵向后打出旗语，要求停止攻击。
对于北野而言，此刻暂停攻击是唯一正确的决策，三个中队上去后还没怎么打，就总共伤亡了近百人，要是不及时调整策略，伤亡数字还会上升。
不过，撤退也不是简单的事，因为情报疏忽，他们没想到中国军队有炮，所以阵地比较靠前，撤退过程中自然免不了受到迫击炮的照顾。
当灰头土脸的三个中队撤退到安全地带后，北野被伤亡数字彻底激怒了，从试探进攻到第一次冲锋，自己就无端端伤亡掉一个中队的兵力，可支那人还在那里轻松惬意地射击，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饶是北野再冷静，此刻也无法阻止自己的愤怒，这一次，支那人应该是亮出了他们的全部家当，而自己的兵力依然占优，就算拿人去拼，也要攻下支那人的阵地，将他们全部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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