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紧急调整

　　四营兵变，北票出现日本人，擒获日本特工，这三件事很快就传遍义勇军各部，也震惊了还在各地宣传、征粮的义勇军军事委员会委员们。


　　四营是朱霁青的部队，当他听到四营全营兵变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这怎么可能？王景明、王景友兄弟本来颇有家财，是自愿散尽家财跟着自己抗日的，他们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叛变？


　　朱霁青再也顾不上手里的工作，匆匆找到正在各地农村搞工作的宋九龄、阎宝航和杜重远三人，马不停蹄就赶往北票城。


　　兵变的消息同样传到了驻扎周边的义勇军各营，营长连长们目瞪口呆。虽然大多数人对新成立的义勇军还谈不上十分忠诚，可谁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和日本人勾结，还要搞兵变？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小事，说不定还会受牵连。


　　杜清和的土匪身份此刻变得非常敏感，因为五营和六营中部分人马原本就是山上的胡子，像六营的连长刘纯启，他和杜清和虽然素不相识，但得知杜清和带领队伍搞兵变的消息时，还是有些坐立不安。


　　六营长苑九占紧急召开全营连以上干部会议以稳定军心。但是刘纯启等人还是心有余悸，生怕被总指挥借这个名义给清除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怕啥？”苑九占见连长们一个个蔫啦吧唧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杜三秃子是杜三秃子，我们是我们！别他娘的跟做了贼似的，都给老子打气精神头来！”


　　营长的话没起什么作用，毕竟这事还是要指挥部发话才能作数。


　　正在开会的时候，一个卫兵跑进来，“营长，指挥部电话。”


　　这句话一说出来，会场马上就沉默下来。


　　苑九占狠狠地瞪了手下一眼，跟着卫兵走了出去。


　　指挥部的电话是，义勇军连以上干部全部到北票开会，有重要事情交待。


　　虽然干部们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但指挥部的命令不能不执行，这节骨眼上谁要是敢抗命，那可真是黄泥敷在屁股上，不是屎也是屎了。


　　可大伙都担心会不会因此被削了兵权，要知道历史上这种事可是屡见不鲜，夺兵权算是轻的，说不定还会因此掉脑袋。


　　五营长郑桂林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去年就是他首先率部队在绥中县城伏击日军古贺骑兵联队。面对两个营的犹豫，他决定先打个电话给远在基地的黄显声将军。至少，黄显声将军他们还是信得过的。


　　没想到黄显声接到电话后破口大骂，“马上执行命令去开会！不要有顾虑，我黄显声用脑袋担保，总指挥绝不是那样的人！”


　　五营长虽然嘴里连连说“是”，可没有丝毫想放下电话的意思，黄显声无奈，“我也要去北票，他要杀的话，我死在你们前头！”


　　兵变刚过，整个北票城自然已经戒严，城外、城门都加强了盘查，指挥部周边的守卫更是增加不少。


　　但是这种气氛，反而加剧了部分军官的恐慌。


　　会议在平息兵变的第三天上午举行，会场里设主席台。上面坐着的自然是义勇军临时军政委员会委员们，旁边设有发言台，营连长们就坐在主席台对面。


　　警卫连现在根本不敢马虎，守在会场外面让军官们交出配枪仔细登记。有些军官当即大骂起来，说指挥部这是草木皆兵。


　　警卫连长也不还口，只是不卑不亢的解释：“各位长官，北票城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兄弟我作为警卫部队负责人，理应加倍小心。都是义勇军袍泽，还请请长官们理解兄弟的工作，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营长、连长们当然不会买账，有几个拒不交枪，于是双方就在指挥部门口吵闹起来。


　　“敬礼！”一个士兵忽然原地并拢双脚，“刷”的一声举起右手。


　　众人回头一望，原来是黄显声将军，所有人马上立正，齐刷刷向黄显声敬礼。


　　黄显声勉强还了个军礼，哼了一声，径直走到警卫连的交枪处，从腰间解下自己那把最心爱的7.55mm比利时造勃朗宁手枪。


　　“义勇军军政委员会黄显声将军，枪牌撸子一支。”警卫连长大喜过望，赶紧大喊。


　　刚刚还在吵闹的营连长们没话说了，一个个垂头丧气走到交枪台前。“十响毛瑟一支……马牌撸子一支……”


　　会议肯定是在一种比较紧张的气氛中进行的，作为指挥部，也没有必要因为担心下属的紧张而可以去营造轻松的氛围，这毕竟是兵变！在军营里，没有什么比兵变更为严重的了。


　　会议由参谋长于百恩主持，他首先用简短的语言把四营兵变的过程和指挥部平叛的结果说了一遍，然后说道：“下面，请冯总指挥宣读指挥部对兵变事件的处理决定！”


　　这才是正题，大伙都想知道，指挥部到底会怎么处理参与兵变的四营，杜清和、毕占一等人自不必说，投靠日本人当汉奸，死有余辜！可怜的是四营官兵，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四营大多数官兵肯定是无辜的。如果指挥部不加区别滥杀无辜的话，他们可能会打退堂鼓，毕竟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


　　冯伟宁当然不会这么做。他站起身来宣读道：“原义勇军四营二连连长毕占一、三连连长杜清和及所部部分军官，勾结日本特务石本权四郎，胁迫所在连队官兵阴谋叛乱，妄图投敌做汉奸。在四营营长王景明、四营一连连长王景友和新任三连连长李海峰等军官的努力下，与指挥部一道成功粉碎四营的兵变。此次兵变之所以能够兵不血刃地平息，一连长王景友居功至伟，他成功打入敌人内部获取情报，并且在紧急关头果断出手消灭甘愿委身于敌的杜清和，挽救了四营，挽救了正在成长中的义勇军！”


　　“三连长李海峰，以其敏锐的嗅觉发现日本特务妄图分化瓦解我义勇军的企图，并率部队不辞劳苦埋伏于敌逃窜必经之路，成功抓获日本高级特工石本权四郎一行和叛变投敌的毕占一。”


　　“我建议，与会全体军官起立！给予两位英雄最热烈的掌声！”


　　这个建议毫无问题，光是兵不血刃平息兵变就足以让所有人起立鼓掌了，所以不待冯伟宁说完，会场所有人便纷纷起立，热烈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四营长王景明，在汉奸的威逼利诱下，没有失去一个中国军人应有的气节，并且与指挥部一道，为最终平息兵变立下汗马功劳，我建议，给四营长王景明以热烈掌声！”


　　会场上再次响起掌声。


　　王景明“腾”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双手使劲挥着，“大家伙，先别鼓掌。作为四营长，下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景明实在惭愧。这都是景明平日治军不严之过，幸得总指挥参谋长两位长官运筹帷幄，最终使四营得以保全。在这里，景明想当着各位同僚的面，向军政委员会，向指挥部提出辞呈。”


　　“大哥！”王景友急了。


　　“兄弟别劝。四营兵变，影响太坏，我这个做营长难辞其咎，若我不下来，今后义勇军军纪何在？”


　　所有人的眼光先齐齐望向王景明，然后又转身向冯伟宁望去。


　　冯伟宁道：“四营长是我义勇军高级军官，你的辞呈是否批准，还请军政委员会定夺。”


　　说完走下发言台，回到自己在军政委员会的位置上。


　　下面自然是眼巴巴地等结果。


　　宋九龄还没等冯伟宁坐下，就放低声音说，“总指挥，你不想得罪人，倒把我们拉出来干啥？”


　　冯伟宁对军政委员会所有成员说道：“按照部队章程，除非是战场前线，指挥部没有权力撤换比指挥部低一级的高级军官。这样，我们几个投票决定吧。”


　　朱霁青低声问：“王景明撤职后往何处去？”


　　冯伟宁道：“我答应过王营长，他想去军校学习一段时间。”


　　耿继周看了冯伟宁一眼，原来你这家伙都安排好了，那还投啥？决定吧！


　　军政委员会最终以七票赞成，同意王景明暂时辞去营长职务。


　　黄显声站起身来道：“各位同僚，四营的兵变是坏事，但反过来看，也是好事！我们之所以同意王营长的辞呈，不是没有看到他在兵变中的功劳。但这是军队，我们时刻处在与日寇血战的危险中。若不能严明军纪，部队就不会有战斗力！所以，我个人认为，四营兵变，营长王景明难辞其咎，同意其辞职。”


　　下面一片哗然。


　　“但是，王营长的辞职不等于他在义勇军就没有了地位！任何人都会犯错误，王营长不但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且在兵变过程中为挽回错误做了巨大的努力，这些努力，不仅我们看得见，四营官兵更是有目共睹！所以我建议，王营长辞职后可以到军校继续学习，从思想上、军事水平上大幅度提高自己！我们希望，未来的义勇军中，能有王营长的一席之地！”


　　朱霁青问道：“景明，军政委员会的建议你可愿意？”


　　王景明鼻子一酸，“愿意，愿意，属下一定会在军校好好深造，提升自己的军事水平。谢谢各位长官，谢谢总指挥给我这个机会！”


　　“好吧，下面，我宣布四营新的人事任命！任命：一连长王景友兼任四营代营长，副营长丁旭东兼任二连连长！”


　　王、丁二人立刻站起身，“是！”


　　“你们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稳定军心。对于主动投案承认错误的军官，从轻发落，对于大多数被胁迫的官兵，要免于处理。总之一句话，部队要稳定，要早日回到正常训练上来，切不可在军营里搞人人过关，若四营再出现军心浮动甚至兵变的事件，指挥部将对连以上军官处以严厉的军法制裁！”


　　四营的事情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冯伟宁接着对所有军官们说道：“其实，这一次日本人下功夫的，并不只是四营。”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脸色顿时大变，难道总指挥要清算总账？可是我们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义勇军的事情啊！


　　“但是，各营在日寇百般诱惑面前，都恪守了一个中国军人应该有的尊严，不但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相反，在兵变过程中始终稳定如一。就凭这一点，我这个总指挥就足以感到无比的骄傲！”


　　冯伟宁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总指挥不是那样的人。


　　“在这里，我要再次强调，我们因为什么走在一起？不是为了在乱世当草头王，更不是为了趁火打劫，祸害百姓。我们中有过去的军人，有山上的胡子，更有普普通通的百姓。日寇侵我东北的消息一传开，所有人就拿起武器纷纷抗日。这是什么精神？这正是我泱泱中华民族不愿为奴隶，不甘做亡国奴的气节所在！这种精神，正是我义勇军军魂所在！所有人，包括军政委员会成员，指挥部成员以及在座诸位军官，都要带头珍惜这种精神！”


　　“过去，东北大地上拉起几十万上百万的队伍，可是大家都知道，大多都失败了，很多部队被打散了，很多人灰心丧气了，还有些没骨气的投靠日本人当汉奸了。但是我们这些人没有！我们还在高举这义勇军这面旗帜，和那个卑鄙无耻的，给我中华民族造成过巨大伤害的倭寇作战。但是弟兄们，这是战争，不是光凭着一腔热血就胜利的战争。为了更多的消灭敌人，为了我义勇军将士不再白白牺牲，我们需要高昂的士气，高强度的训练以及大量的装备。”


　　“不瞒大家说，如果没有四营的事情，我是准备去想办法给部队搞一批装备的。日本人就在我们隔壁，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训练好了，装备到位了才过来进攻。我们没有时间了！所以，我以义勇军总指挥的名义恳请大家，这段时间一定要抓好队伍的训练，凝聚好队伍的士气。而我，就负责给全体义勇军将士去搞一批装备进来！记住！我们是义勇军！我们是东北父老麾下的正规军！我们是中华民族在危难时刻组织起来的正规军！”


　　“现在，我问大家，有没有信心做到？”


　　“有！”所有人似乎热血沸腾，全都起立大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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