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最后攻击
穿插纵队由整个义勇军第一、第二、第三支队和侦察支队组成。
第一支队前身就是潜龙支队一连，是义勇军中唯一担任过牵制日军师团主力的部队；第二支队原来是于百恩率领的黑山一带的义勇军，部队骨干几乎都是东北军下级军官和士兵，战斗力和战术素养比较高，而且加入抗日义勇军较早，训练水平非常完善；第三支队是耿继周王显廷在彰武一带的义勇军，和第二支队一样来自东北军中下级军官，而且部队曾经参与攻击沈阳、新民等城市。
一句话，这三个步兵支队都是义勇军精锐！
冯伟宁不惜使用自己的上马来对付关东军守备薄弱的后方，就是向从战略上一举扭转局面！
接到命令后，方天意根据各支队对地形的熟悉情况，下令第一支队迅速掉头南下，抢占辽西和北部草原的咽喉通道清河门，得手后不必停留，部队继续南下威胁义县，切断第8师团后路。
方天意亲率第二、第三支队攻击阜新，并且将侦察支队化整为零，分散到北镇、彰武、黑山等地监视日军行踪。
命令一下达，已经潜伏太久的几个支队就像出笼猛虎，带着浓烈的杀气向各自的目标扑去！
尽管日军为了此次进攻热河的行动调集了主力，也考虑到了后方的安全，可战斗力在二三流的守备队、宪兵和伪军部队又怎能抵挡精锐之师的进攻？下午三点左右，从二十多公里外的佛寺镇出发的第一支队抵达清河门，根本没费什么劲就占领了这个重要的通道，支队长吕培留下一个警卫排驻守后，主力快速南下，奔袭四十公里外的义县。
与此同时，方天意率二三支队差不多三千人的精锐向东北方向快速奔袭，于下午三点左右完成对阜新县的包围。
这两个地方的日军哪里是义勇军精锐部队的对手？还没开打就马上到处求援。
当第8师团信心满满，组织全部步兵主力分三路向小小的北票县城压过去的时候，师团长西义一中将却听到了这个令他进退维谷继而惊讶万分的消息。
清河门失陷！阜新县遭到支那军重兵攻击！
西义一中将起先并不相信，因为这个消息来得实在是太巧了点，阜新和清河门早不告急晚不告急，偏偏在自己重兵集结准备动手的时候告急，这是不是支那人搞的鬼？
经过情报确认，西义一中将脸上顿时难看起来，参谋长小林角太郎在地图上指出，清河门失陷，义勇军离义县不过40公里路程，即使算上雪地移动速度较慢，步兵在四个小时内即可到达义县。
义县对第8师团的意义不言而喻，这里囤放着师团全部的战略物资和车辆，偏偏义县防守相当薄弱，只有一个守备队。
“师团长，如果义勇军占领义县，我们的处境就艰难了，大量物资丢失不说，我军后路也被切断，如果义勇军趁机南下威逼锦州……”
西义一打断道：“不要说了，命令驻守在南岭的两个中队立即回援义县，命令各联队按照预定攻击方案，马上展开攻击！”
“可是……”
“小林君，义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师团主力已经展开，这个时候撤退就等于崩溃你知道吗？”
“明白！”
下午三点半，日军开始了他们所谓的“最后攻击”，就在半个小时前，这个词的含义还是占领义勇军核心地区，可现在，“最后攻击”变成了师团大撤退前的疯狂。
第8师团以步兵30联队（早川联队）2700余人攻击城西柳条沟，牵制义勇军在这一带防御的第5支队，以步兵第5联队3100余人迂回城东主攻第九支队各连防守的各高地，然后集中步兵16旅团两个联队共计6600余人的兵力主攻城南第六支队的防线，试图一举从中央突破。
不过，和大凌河阻击战一样，第8师团炮兵阵地刚刚开炮，就遭到义勇军各支队野炮从各个方向的反击。同时在进攻路线上的部队遭到义勇军大量迫击炮火的猛烈轰炸。日军各联队不得不承受着进攻路线上的大量伤亡一步步接近义勇军阵地。
态势很快明朗化，面对日军想从中央突破的企图，炮兵总监耿继周亲自坐镇炮兵阵地，集中10门150mm迫击炮，12门82mm轻迫击炮和4门75mm山炮对中路日军展开最猛烈的炮火打击。
冯伟宁没想到这一次日军竟然放弃他们最拿手的正面佯攻两翼迂回的战术，一上来就试图中间开花。原来的部署是三个支队平均部署在三个方向，这样做的好处是预防日军迂回，可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一旦日军集中力量攻击一点，将会造成防守上的被动。
可现在调动兵力已经来不及了，日军炮火紧盯着三个区域，任何预备队调动都会遭到日军炮火袭击，而且这种被对手牵制鼻子走的行为也不符合冯伟宁的风格。
他命令警卫支队和军官教导团一个营首先增援第6支队，同时要求炮兵集中最强火力，按照射程分不同地段对日军进攻路线进行全方位覆盖，力求最大限度杀伤日军步兵有生力量。
日军选择这里作为攻击突破点，其原因是城南地势平坦，没有可以借助的地形天险，而且一旦攻击成功，可以突入县城造成义勇军防线的崩溃。
他们没想到，就是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防线，却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在义勇军炮火下，日军步兵不但无法按操典完成基本战术动作，而且重机枪和步兵炮阵地连连遭到打击和威胁。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短短一千多米的距离上被义勇军炮火带来的大量伤亡。
而防御的第6支队因为有了己方强大炮火支援，可以从容不迫组织火力反击，炮兵总监部将12门44mm步兵炮全部调往前沿，与第6支队4门步兵炮形成强大的步兵支援火力。这种小口径火炮体型轻便，便于隐蔽，射角很低，对进攻的步兵威胁极大，步兵16旅团在16门步兵炮的威胁下几乎无法组织起连续攻势，整个攻击队形严重脱节。
支队长苑九占正在1连指挥所透过观测镜兴奋地看着前方鬼子人仰马翻的情景，连长刘纯启阵阵叹息，“咱啥时候打过这么富裕的仗？过瘾啊！”
苑九占苦笑，“想想过去，咱拉上几百号人，凭着手里一百来条破枪就想占山为王，用总指挥的话说叫啥，对，井底之蛙，看看这阵势，咱那破山寨能经得起几炮？”
刘纯启道：“现在看来，不得不佩服总指挥的眼力见，搞到这么多家伙，凭着这些大炮，咱们才敢以区区一千号人对付这么多鬼子。”
苑九占正要说些什么，刘纯启忽然抬起头，“不好，鬼子装甲车过来了！”
刘纯启1连正面看到的，正是第8师团临时派遣战车第1中队的9辆最新装备的92式装甲汽车，这种破玩意要搁在欧洲战场，那简直就是活棺材，可日本人愣是欺中国军队装备火力薄弱，居然开发出这种薄皮汽车横冲直撞。当然，既然作为突破尖刀，这种装甲车也不是乌龟，它身上装备有一挺7.7mm重机枪和4挺6.5mm轻机枪，在普通步兵面前算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刺猬。
1连正面地形相对平坦，正好是装甲车大显身手的时候。可他们没想到，义勇军为了对付小鬼子的薄皮棺材，早就准备好了杀手锏，这就是，马克沁37mm速射炮。
这东西外观看上去非常像重机枪，最大的区别是旁边两个大轮子，不过在平原上，为了提高生存率，战防炮部队早就把高大的轮子卸了，把炮管直接安装在沙袋掩体上，就像重机枪那样瞄准日军的装甲汽车。
“还等啥，开火！给老子干掉鬼子的装甲车！”1连长要通战防炮部队大声命令。
“是！开火！”
三辆跑在前面的日军装甲车，成了1连战防炮部队的活靶子，在800-1000米距离上，随着速射炮“砰砰砰”的声音被打得浑身是洞并起火爆炸，碎片和随着火光硝烟到处乱飞，连周边的鬼子兵都受到牵连。
16旅团17联队三个大队在冲击路线上遭到义勇军炮火猛烈杀伤，前锋好不容易冲到障碍密布的400米距离时，1连和2连共60多挺轻机枪全部开火，在这第一地带形成密集的死亡之网。
双方在这个距离上展开了死亡竞赛，轻重机枪子弹“嗖嗖嗖”地在双方阵地之间乱飞，日军掷弹筒扔出的榴弹一次又一次扔向义勇军阵地。而义勇军这边也组织了部分射手，在步枪上临时加装瞄准镜用于反击日军。
一支部队是不是精锐，在阵地战中首先看的是射击纪律。在过去的训练中，指挥部特别强调普通步枪的射击纪律，落实在战术训练中就特别强调步枪兵的隐蔽，任何一支部队都要求，在日军进入200米之前不必开火暴露自己，同时也要求轻机枪射击时的灵活性以提高生存率。
这些看似简单的措施大大降低了伤亡，在日军冲击的过程中，即使轻机枪手伤亡，也有步兵立刻补充，而部队的主力却没有丝毫影响。
可日军不行，在义勇军火力面前，每一百米冲击道路都是死亡之路，掷弹筒手、士官、机枪手等也不安全，也会遭到冷枪杀伤。
日军冲击到200米左右时，火力强度达到了最大，步兵在冲击时射出的子弹几乎枪枪致命，掷弹筒的准头更高。此刻，第六支队前沿简直像地狱一般。
“打！”
冲锋的日军忽然看见本来空无一人的战壕瞬间出现了无数枪管，然后枪声大作，只见一百多米正面上，无数鬼子纷纷中弹倒地。战斗在这个时候达到了白热化，弹雨更加密集，双方的伤亡数字随着战场气氛的升温急剧上升。
攻击半个小时后，从锦州等地起飞的十八架飞机也赶到北票上空助战，尽管需要飞机的地方很多，武藤信义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命令关东军飞行队，抽出力量增援第8师团。
然而这个时候，义勇军是不怕日军航空兵的，搞了这么久的城防工事，重点其实只有两个，一是防炮，二是防空，鉴于南岭阵地上高射机枪的大量损失，北票防空部队吸取经验教训，在一些醒目的开阔地布置大量木制的假高射机枪，在上边放置鞭炮，一旦日军飞机到来，就点燃鞭炮利用产生的硝烟、火光和声响吸引日军飞机注意，真正有杀伤力的高射机枪阵地却加以伪装，布置在这些阵地的附近。
赶来助战的日军航空兵很快就沮丧地认识到，义勇军防空力量比起以前更加强大，地面似乎到处都是致命的枪口。
他们决定，将首轮打击目标锁定在义勇军防空阵地，可在攻击过程中日军飞行员发现，这样做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要想精确攻击高射机枪阵地，飞机就必须降低高度，无论是投弹还是扫射都是如此，问题是每每摧毁一两个阵地，自己这边就会出现至少一架飞机的战损。面对方圆好几公里的高射机枪阵地，日军这10多架飞机根本不够消耗的。
可不消灭无处不在的义勇军防空阵地，飞机就无法安心助战，更无从谈起对敌人炮兵和增援部队等的攻击。
航空兵耐着性子攻击了大约十分钟后，终于受不了了，这十分钟已经有6架飞机坠毁，还有5架因为受伤不得不提前返航，照这样下去，恐怕整个飞行队都得送在这。
十分钟后，剩下的七架飞机胡乱投下所有的炸弹，再对着义勇军步兵阵地疯狂扫射一通后灰溜溜返航。
日军零星参战的飞机在义勇军诡异而强大的防空火力面前无功而返，除摧毁3挺机枪、杀伤二十几个战士外对战局毫无帮助。第8师团不得不再次面对对手强大而变态的火力。
战斗已经白热化，由于刚才飞机的骚扰，第六支队前沿出现缺口，经验丰富的日军攻击部队立刻压上来。双方在100多米距离上展开血性厮杀。
在义勇军阵地上，几分钟内就出现多处缺口，缺口上是无数中弹身亡的战士。横七竖八的步枪和手榴弹摆放在零散的弹壳中，鲜血从士兵身体流出，顺着被子弹、炮弹炸得松软的泥土缓缓流下。
战壕里，担架队正在部队卫生员的指引下一个个将重伤员抬下，轻伤员有气无力躺在冰冷的泥土中忍着剧痛等待包扎。
更多的战士从后边补充上来，在烈士倒下的地方重新抬起枪口，一颗颗地向鬼子射出复仇的子弹。
鬼子的伤亡也随着冲击距离的缩短而大大增加，在一个个或跑或跪或卧的鬼子周边，迫击炮弹不时炸响，每一次爆炸都会将数目不等的鬼子兵送回老家。在“嗖嗖”的弹幕中，不断有鬼子倒下，又不断有鬼子补充上来。四五十米距离上，手榴弹雨一阵一阵，每一阵巨响后都能看到刚刚还叫嚣着的鬼子灰飞烟灭。
警卫支队的战士们操着冲锋枪，奋力地清扫着任何一个冲到射程内的敌人。在阵地一百米范围内，日军尸体越堆越多，以至于最后形成了一道道人肉掩体。可这些掩体远不如沙袋坚固，在子弹和手榴弹的双重轰击下血肉横飞。
比起中路的惨烈，日军在两翼的迂回基本没有任何悬念，兵力和火力都不弱的步兵支队依仗地形和工事轻松将日军阻击在防线外，没有给日军丝毫突破阵地威胁正面的机会。
仗才打了二十多分钟，第8师团高级指挥官就已经意识到，要想通过一两次攻击就突破义勇军阵地已经很不现实。这种阵地攻防战，比的是消耗，比的是士气，比的是指挥。
很不幸，日军已经没有时间和兵力在这里消耗了，轰轰烈烈的第一次攻击快要结束的时候，师团指挥部要考虑的，不是如何组织下一次进攻，而是如何安全撤退的问题。
做出撤退的决策，对于信心满满的第8师团长西义一中将而言是非常痛苦的，向旅团和联队发出撤退命令后，他无力地靠在桌边，脑子里回想起与这支部队打交道的一幕幕来：
占据义县威逼锦州，声东击西破网而出，朝阳扩军石本失踪、南岭大凌河以及现在的北票，他没想到一直不被帝国陆军重视的义勇军竟然会成为心腹大患。
西义一知道，这一次撤退即使能保住义县不失，关东军司令部赋予的进攻任务也无法完成了，没有中路的策应，中国守军将能够从容应付混成14旅团在建昌、第6师团在赤峰的攻击，皇军准备半年之久的热河进攻难道就此流产？
关东军司令部武藤信义在一个多小时前也收到了阜新守备队的求援，作为总指挥官，武藤对这种消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问题是，武藤同样陷入了两难境地。
关东军在辽西地区已经没有精锐的机动力量，只能靠各据点的守备队和满洲国部队完成防守任务。如果放任不管，一旦这些地区有失，不仅第6、第8师团的后勤将被切断，而且沈阳、长春、锦州等重要城市将遭到威胁。任何一次进攻，都不可能在后方被威胁的情况下取得胜利。
如果不愿意这种情况发生，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命令第8师团放弃进攻，先会师辽西巩固后方再说。可这样一来不但让心腹大患义勇军逃过一劫，而且严重影响到整个热河进攻计划。
至于调动其他部队救援，基本是不可能的。第10师团、14师团和骑兵第1旅团都在长春以北，远水救不了近渴啊！
这种情况下，但凡有点理智的指挥官都会以确保后方安全为主，比如三国时诸葛亮一出祁山，在长安唾手可得的情况下被司马懿占据后方要点街亭，只能黯然收兵，而且还要小心翼翼才能安全撤回。
诸葛亮可以做到安全撤兵，可得到关东军司令部同意的第8师团要想撤退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伤员、辎重、弹药、重武器，这些都是影响行军速度的因素，而且背后还有一支不知道实力的义勇军主力。
最关键的是，这一切都是义勇军指挥部的策划，日军的撤退毫无秘密可言，因为冯伟宁一直在关注着第8师团的动向。
当然，敌若不动，我也不可轻举妄动；敌若动，我要动如脱兔，以迅猛之势追上去。即使不能全歼，也要让第8师团掉一层皮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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