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六楼，到了。
机械女音字正腔圆，许珉珩原地驻足许久，隐约还能听到不远处人的说话声:“……妹妹的腿又疼了，你看……”
他强压燥意捻了捻指尖，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了。
去问顾斐？
他下意识摇头。
不，还不是时候。
手链是不是有30个扣他不知道，但上面的确是有一小截修补的痕迹。加上他心里早有的诸多疑惑，他当然更倾向于选择相信。
但所有的事情，冯淼或许是只知道一点，毕竟并不能排除她和张潇之间有过节，把已知的信息添油加醋再随口一说这种情况。
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重要，他无法接受它本身存在一丁点的作假。
猜测出来的东西不管有多合理，终究都只是猜测。
他需要确切的东西来证明，不论是那条手链的主人，还是……自己的心。
电梯门缓缓合上，光影明灭，在他脸上投下一层浅淡的暗灰。
整个空间只剩电梯运作的声响，经过某个楼层时，还能听到些许嘈杂声响和人群的交谈声汇集在一起，将周遭的空气搅和成一锅内里即将沸腾的水，沉静的表面下是暗涌的波涛。
沈辉见小许总拉开副驾驶的门，刚想问他回哪个地方，就见许珉珩揉了揉眉心，状态颇为烦乱道:“有烟么？”
沈辉递过去一根，给他腾出点空间:“许总那我下去等您。”
“吧嗒”一声，猩红的火星子亮起。
烟雾缭绕中男人眯起眼，想起迷蒙中记忆里的那只手。胳膊瘦弱，五指细长，有一道很新的伤口刚刚结痂，几乎横切了整个掌心。
……是右手，还是左手来着？他费劲想了想，半响后有些自嘲地笑。
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记不清楚。
晃荡的吊顶灯，兜头而下的棍棒，沉重的喘息和断断续续的哽咽，还有那黑暗深处的、很轻很轻的一声:傻瓜。
其他的，其他的他都不记得了……他痛苦地闭了闭眼，每当他想用力去回忆，那种茫然的空洞感就会陡然接踵而至。
家里人都说，他是在公寓发了高烧，被发现后才送到了医院，并没有参与斗殴，也没有和谁打一架，身上更不存在任何伤口。
那个凌乱的夜晚，像梦一样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又消失的毫无痕迹，好像真的压根不存在一般。
……除了，出现在口袋里的那条手链。
记忆里张潇戴过那样的手链，再加上一眼瞧见她手心的那条疤……
所以就什么都没怀疑，一眼认定。也就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别的可能。
许珉珩面无表情，在不远处等待的沈辉透过车窗，看着里面暖黄的光源蓦地一闪，下一刻似有所感，见小许总又点了一根。
沈辉挠挠头，“不应该呀？”
那女孩到底和许总聊了些什么，怎么后劲这么大？他自言自语：“难不成真是感情纠葛？”
沈辉跟在许珉珩身边不久，年初才进公司，到现在不过也才半年。可许珉珩的为人他看在眼里，倔脾气又死心眼，妥妥的直男一个，还真没见他身边出现过什么扯不清楚的异性。
哦，除了一个前女友。
但他来公司的时候，那个前女友就已经是前女友了。
他猛地摇头，“打住！”
好奇心害死猫害死猫！猫有九条命，猫还不用上班。沈辉垮起脸，但对他来说，不仅没有多的命，还要当铲屎官，更要抓住机会好好上班！
他挪到不远处的墙面，往边上一靠，干脆打开手机去看收藏夹里中意的那几套房子。现在房价多高啊，他还是努力打工凑首付还房贷吧！
车里，许珉珩抽得太急，一口气呛住。他费力掐灭了烟，把烟头塞进还剩一口水的矿泉水瓶里，拧好盖子。
太多不对劲的地方，心底有个念头呼之欲出，头又开始一阵阵地钝痛。
冯淼的话犹在耳边，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如果手链的主人真的是顾斐，那他这么多年自以为是的坚持，到底是为什么？
去当面问吗？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从来没对他提起过。去告诉她，瞧，他多深情，一次连对象都搞不清楚的心动，居然也能硬生生地记了这么多年。
啧，真廉价啊。
他还在咳，眼泪都要咳出来似的。胸腔肿胀，囤积的东西让他快要炸裂，从隐秘的角落逸散开来。他想抬头，却被烟雾熏花了眼，连前方悬着的指示牌都看不清。
潜意识里他已经相信冯淼的话了，但残存的理智提醒他:这一次，要先把所有的一切弄清楚，才能敲开那颗晕头转向曾经怦然跳动的心看看，问问它，为什么和张潇在一起的这么多年，再也没有一刻那么跳过。
半响后，车窗降下，许珉珩下车缓了会，又开门坐进驾驶室。
沈辉听到动静，收起手机揣兜里，小跑着跟上去，坐到了旁边。
“住哪，送你过去。”
沈辉客气道:“紫苑花园。”
等车子闯进车流里，沈辉才隐隐感觉到，车速似乎有些过快了。
“明天换李彦过来，”沈辉循声看过去，许珉珩的那半张脸隐在暗处，放在方向盘的那只手背上青筋蟒伏，他拖着有些喑哑的嗓子，周身气势冷然:“你去打听垂杨路口，今天下午六点五十左右，顾宵的那场车祸是怎么回事。”
“好的。”沈辉冷静回复，心里却悚然一惊，思索着:这场车祸莫非是人为？听说顾小姐的哥哥常年不在国内，这才刚回来就有人盯上了？可看着人伤的又好像不重……难道是对方的一个小小警告？
“如果有录像，拷贝过来给我。”
沈辉忙不迭点头，下一刻意识到许珉珩大概看不到，出声保证道:“明白。”
车子到了紫苑花园，沈辉下车后还想客气地道一声谢，就见“咻”的一下，那辆保时捷如离弦的箭，冲出去时留给他一嘴的灰。
沈辉:……
许珉珩油门踩得死紧。
当年的事，他一定要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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